“它也会疼,你也会,”唐鬼的声音就在石井耳边,但是听起来又好像是从虚无缥缈的远方传来的,“何苦的,两败俱伤的事情,对吧?”
“是……”石井这次点了点头,这是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点头,而绝非什么为了保命才委曲求全的违心敷衍,“你说的没错儿。”
在此之前,石井一直在畅想着,只要他能控制蛊师、获得蛊术的话,他会用蛊术做什么,他甚至在梦里都会想到自己利用蛊术驰骋沙场的情景……要说在这场追逐中有什么牺牲品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就像唐鬼刚刚提到的羣玉坊一战,那场战争中,有唐鬼刚刚说的日军士兵屠杀蛊师,也有日本士兵死在蛊虫口中,这些,石井都曾亲眼看到过,但是从未有一次让他如此真切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权力的反思。
当石井此时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蛊虫食人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蛊,不该作为一种武器,不该成为这世间的武器,准确来说……它本来就不该是这世间上应有的东西……石井感觉脸上有点儿痒痒的,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也有些疼,低头一看,原来手上之前碰到蛊虫伤口的地方已经被腐蚀溃烂,而脸上那痒痒的东西其实是眼泪。
眼泪会让因蛊溃烂的手更疼,蛊涎也会让泪水流过的脸颊更疼,或许这就是唐鬼刚刚说的那句“两败俱伤”的准确含义。
“我知道了!”石井说到这里时扑通一声跪在唐鬼面前,从进山洞到现在大概也就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吧,可石井的心情却是经历了数次的跌宕起伏,他差点儿因恐惧被吓哭、因蛊虫的惊艳亮相而感动落泪,但他都忍住了,或者说情绪不够,眼泪自己躲回去了,但是在这一刻,泪水却因内疚而汩汩而出无法遏制,石井狠狠在唐鬼面前磕了个头,地上的石头锋利凸起,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脑门儿都因此麻木了。
“我知道错了!我是真心的!我不会再想找什么蛊术了!我发誓绝不!哪怕将来我自己亲自战死沙场,我也不会再打蛊术的主意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我是……”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唐鬼居高临下望着石井,说来奇怪,这种被别人跪在面前的感觉其实很奇妙,但是唐鬼的心中却无法扬起半点儿怜悯之情,甚至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话语是多么绝情冰冷,只可惜,这件事儿也怪不得他,“我都知道,但不能原谅。你还想看它的吸盘吗?你可以看看,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这人心软,应该让你死而无憾的。”
就在唐鬼这样说着的时候,石井已经感觉到身下的地面稍微动了一下,一片阴影笼罩在他的背后,将他整个遮在里面,这一次,石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虎麟蛊的吸盘——这是他之前一直好奇、一直想看到的东西,但是却没想到最终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而唐鬼就站在石井身边,能听到虎麟蛊踩下去的时候,他的筋骨搓断的声音,能听到血管爆裂的声音,看到血液汩汩流出,最终猩红一片,前一秒还是笔挺站着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柔软的肉泥。
活该,唐鬼已经惯于使用这个词,他坦然地望着石井倒下的样子,好像吃完一顿饭洗完一个澡般顺畅,他刚完成了一件之前一直想做的事情,此时觉得心里无比轻松,整个山洞里空荡荡的,只能听到虎麟蛊的喘息声,所有日军士兵都如他料想一般倒下了,唐鬼吹了一声口哨,之前那些和他下地的山匪以及齐家的门徒很快都来了。
没有过多的人,除了自己人之外,唯一多余的人就是横野下二,他瑟缩不已,唐鬼慈悲地将他拽到前面,让他亲眼看着日军士兵惨死的样子,“哦,忘了介绍,”唐鬼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这个是石井。”
死了……横野下二脑袋里骤然迸发出这么个词,但是说实话,这个词对他来说就仅仅只是一个标签,已经无从研究过多的含义,横野下二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悲是喜,他一直想要和石井抗争,如果依照他的想法,他倒是想过让石井就这样死在这里,毕竟当初石井就是由陆军空降下来的,抢夺了原本属于横野下二的控制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过石井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只不过,如此突兀的场面还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我不会杀你,”唐鬼在旁边提醒了这么一句,让横野下二从死亡的震撼中突然被抽离出来,也让他感觉到真切的关乎生死的恐惧,而当他对着唐鬼勉强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时,就看唐鬼灿烂一笑道:“至少现在不会。”
横野下二还必须活着,唐鬼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上面还有很多日本人,而那些人需要一个领袖,唐鬼对这种事情有些经验,当初他当土匪的时候,也曾试过占领一个山寨然后作为主人率领其众,但是几次都失败了,唐鬼发现,他们虽然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会俯首称臣,但也都是暂时的,他们无法在短暂的时间里将屠戮者当成首领,勉强的配合只是为了孕育后来的反抗,他还真吃过一次亏,在他杀了对方当家人后,他的手下哀嚎着说将来都听唐鬼派遣,但事实上当晚就想杀了他,幸亏是有盲丞的占卜才帮他勉强逃出一劫,那次唐鬼是真切经历过生死的,从那时候便再也不相信这些会随随便便改换主子的家伙。
他需要一个傀儡,横野下二是最好的选择。
唐鬼直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