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号,精美木舍里却是一片温香。
火苗舔着鎏金色炭盆的内底儿,绵绵暖意不断发散了去。袭人把炭盆往床榻那边挪近了些,又把浣了冰冷雪水的绣帕敷在小宝玉头上,坐在雕花柔软木床的边上叹气。
她穿着嫩芽黄色的娟纱绣花长裙,外面裹着藕丝琵琶衿上裳,摸着绣帕温了,连忙重新浣了雪水敷上。长裙袖口拂过小宝玉的脸颊,触感柔嫩细腻,还有一股温香沁在鼻翼。
宝玉才知道满屋的香味哪里来的,顾不上感叹,反而放松了脸部肌肉,让表情睡得自然。或许说昏迷得更自然一些。
他听到自己是昏迷了,要继续昏着。本以为是个梦,可听在耳朵里的、偷摸瞧见的都跟以前不一样。
他应该喝醉了倒在家里,有乱糟糟却很温暖的床榻、明亮的落地玻璃窗,要是窗户关着,应该还有烟酒混杂的古怪味道才对。
可他看见了什么:身边是个半长开的妹子,眉眼贤淑,脸蛋放在网上起码是90分以上的大美女级别的,那股贤淑味儿还要加分,95分不能再少。
对面有厚实的青色纱帘遮蔽,看模样是古代的碧纱橱;纱帘一旁靠墙有个半圆桌,以他的眼力立马看出是上好的榉木一气雕成,价值不菲;靠着榉木桌坐着一人,穿着粉红绣百蝶度花裙,好像古代的大家闺秀,自顾自在套好的丝绸上绣花。
一侧墙壁上挂着七八米长的水墨画,画里是老妪带着几个女子登山游玩,气韵生动,云蒸霞蔚,让他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心里更没底——这幅图乍看上去好像游人行走而来,差点分不清真假。他在博物馆见过古代名家的作画,价格几百几千万的,跟这幅图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捏捏手掌,柔嫩细腻有点短小的感觉更是让他心寒。这哪里是他自己?明明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皮肤比好多女人还要细腻。他看见水墨画的下面的桌子上摆着铜镜,也不敢醒来看上一眼。
【还是等着,弄清楚状况再说。】他松了呼吸,让表情自然。
晴雯放下绣工,恨铁不成钢地瞪回一眼,兀自嘟囔道:“姐姐你还管他作甚?常劝他调理身子好好读书,不要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他呢?”绣工一摔,气呼呼地胸脯胀气,自己却抓过袭人手里的帕子,换了雪水给宝玉敷上。
“这大雪天的,寒冬腊月,非要吃咱们姐妹的胭脂,不给他吃他就跑去夫人那里找金钏儿。这不受了寒,害你我被夫人骂了个痛快。”
袭人把炭盆又挪近了些,喝口水歇着,道:“你要看就费点心,别一会有一阵没的。热病最是麻烦,又要敷帕子降温,又不能受了冷。咱们得照顾好宝二爷。”
宝二爷?贾宝玉?红楼梦!
宝玉悄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冒着绿光瞪那副画,然后是屋里摆放的桌椅器具,这都是价值不菲的。桌子上茶壶茶杯、架靠上装点的花瓶润泽有光,应该也是官窑的好东西。他这是讨好了哪路神仙,穿越到贾府这样的地方来?
【红楼梦、贾府、大观园……】宝玉心里念叨着,一双眼睛跟看见肉食的饿狼一样。穿越就穿越吧,管他魂穿还是别的呢,感谢各路神仙就得。他在二十一世纪没啥牵挂,虽然在某公司任中层挣了不少钱,但那些跟贾府的奢华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贾府啊,这可是上下五千年奢侈生活的代表!
当然了,贾府的下场不怎么样,‘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听起来就心酸。可咱是谁?穿越来的,是现代人,改变封建时代点事还不容易?
退一万步讲,就算改变不了,咱不会卷了金银细软跑路?
【没有小宝玉的记忆也没关系,大不了装失忆。】宝玉壮志满满,就要起身。
这时晴雯啊了一声,跑去半圆桌上拿起绣了一半的帕子,头也不回的道:“你先顾着,我把帕子绣完。”话音没有落全,秀手好像穿花彩蝶一样,刹那把帕子绣完了。
袭人刚起来又坐下了,笑眯眯的道:“你还是牵挂二爷。”她打着盹儿看晴雯回去照顾宝玉,殊不知宝玉浑身都僵硬了,冷汗在锦白色的厚实缎被下哗啦啦的冒。
【神仙?妖怪?说好的红楼呢!】宝玉敢拿脑袋保证自己没有看错,绝对是惊吓了。初见晴雯他还惊艳了一把,只见那水蛇腰、削肩膀,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跟晴雯的气质胜人不同,晴雯单论样貌就能打个95分以上。
他还感叹红楼多美人,个个是传说里的狐媚子。可不是狐媚子吗?他看见晴雯的左手变成毛茸茸的兽类爪子,三下五除二绣好了帕子。变化且当看花了眼,那速度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黄大仙?狐狸精?天啊,这到底是红楼还是聊斋?】宝玉吓得抖了三抖,立马惊醒了袭人。袭人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把脉后乐起来,一把抱住他。
“醒了!宝二爷醒了!”
“哦,醒了。头懵懵的。”
宝玉无奈起身,袭人提起缎被给他裹了,又拨了拨炭火,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晴雯也跑过来看他,上下打量了就摔过去一盒胭脂,竖起眼睛骂:“醒了好,醒了又可以吃胭脂了。给你,都给你吃,你吃个够!”
卡着腰,左手两根葱管似的指甲足有两三寸长,尚有金凤仙花染得通红的痕迹。宝玉看见她就心惊胆颤,故作镇定,心想:不愧是分到了红楼梦四烈婢中的一个,发起火够吓人的。
袭人训斥道:“二爷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