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断,又是一次决断!
但与之前一刻钟不同,熊荆已经没有心情自语什么‘用兵之害,犹豫最大’。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落下,喊杀、建鼓,无比吵杂的战场,他竟然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越来越快的心跳。他竭力的想让自己冷静,脑子里却乱哄哄一片,念头就像被楚军重骑击溃的齐卒一样,刚刚冒出就被打散。
“游阙当速速至左军,以待骑军回转……”
“不可!绝不可!我师将溃!我师若溃……”
战场吵杂,身边的将帅谋士更加吵杂。一个计策被提了出来,立即被其他人反对,另一个计策提了出来,又被原先出策之人反对。熊荆还未决断,这些人已经吵成一团,谁也说服不了谁。而随着齐军中军、后军的同时进攻,急促的军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挡住齐人!挡住齐人!”三师师长阍秋亲临军阵,对着士卒高呼。就在他呼喊的当口,补充卒太多的二师战线,一名齐卒竟然踏着同袍的肩背起跳,想要从空中越过夷矛林立的楚军军阵。
空中无从借力的他当即被夷矛捅穿,最后砸进楚军阵列,他之后更多的齐卒急跳而来。楚军前排夷矛本来前指,一旦对准空中的齐卒,对面的齐卒就会滚地靠近,面对上下双层进攻,士卒不得不再度后退。
“楚人败了!楚人败了!”齐卒见状狂叫。中军再度疯狂的涌动,武器已经没用了,前列的齐卒即便身死,他们的尸体也如盾牌那般被同袍猛推而来。
当战斗从搏命厮杀演变成单纯的推搡,纵深已不到十人的楚军推不过纵深二十多人的齐军。两军的阵列如同秋千那般晃荡起来,最开始是楚军战线内凹,然后楚军死命反推,齐军战线内凹,当齐军止住前冲之势,奋力反推时,‘轰!’的一声,战线上的楚卒不是跌倒就是连连后退,军阵霍然出现一个裂口。
“杀——!”满脸血污的齐卒抛弃同袍的尸体,纷纷冲过战阵的裂口。告急的锣声急急敲响,军阵,终于破了。
“游阙必要先挡住……”从前线告急到军阵被击破间隔并不久,谋士们此刻还在争论游阙是应该补左翼还是该挽救中军,听闻锣声他们好像全被捅了一剑,张大着嘴脸上全是惊骇之色。
*
“好香。”
熊荆正在嗅着一个精致的香囊,这里面有胭脂的味道,更有芈玹的味道。它让熊荆想起了和芈玹在陈郢的那些日子、想起了离别时她的独舞、想起了‘北方有佳人’。只有芈玹才能让他忘却战场,真正的冷静下来,而一旦冷静下来……
“传我军令:只留胸甲!”所有人诧异中,熊荆只对游阙下达了一道军命。
“大王,我军已败,请大王……”邓遂不知熊荆要干什么,几十步外击破军阵的齐卒正狂奔而来。
“我军必胜!”熊荆将他的话打断,他已经找到了胜利的方法。
“驾!”解甲并非易事,熊荆随即中止了命令,率领着游阙奔向南面八百多米外的申池。
“大王!大王去也——”庄去疾正在挥刀斩杀冲过军阵缺口的齐卒,他身边的一个骑士忽然指向南去的熊荆大喊。近卒骑兵大多是红衣环卫,大王去到那他们就跟到那。熊荆南奔,骑士也想南奔。
“不可!”庄去疾利索的砍下一名齐卒的头颅,他看到了熊荆率领游阙南奔,他当然也想跟去,然而中军阵破,一撮又一撮的齐卒从破裂处猛冲进来,近卒骑兵如果撤走,全军皆败。
“杀!”带血的骑刀前指,庄去疾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杀——!”跟着他,三百多名近卒骑兵同样高喊。
“冲!”骑刀指着的方向正是中军缺口,要想补住这个缺口,只能发起一次反击。唯有最凶悍的反击,才能打击齐军已然高涨的士气。
“冲!”骑士举刀呼应道,他们并非重骑,可现在他们必须是重骑。三百多匹战马开始狂奔,马蹄下大地似乎要被翻转,骑士身子极力前倾,骑兵刀前指,风一样冲向缺口。
“驾、驾!吁……”胡耽娑支敬献给熊荆的是一匹汗血宝马。这匹马已经去势,杜绝了做种马的可能。熊荆骑在马上,但没马的游阙只能步行。军情如火,熊荆一会控制不住想跑快一些,一会又不得不喊‘吁’,勒住马头等待。
士卒环片甲下还有锁甲,二十多公斤的重量加上五公斤重的夷矛、一公斤半的钜刃,即便路程只有短短的八百米,他们也跑不快。到最后熊荆不得不下马,抽出长剑跟他们一起跑,可他身上的甲胄也很沉重,跑了几十米他就险些摔倒。
“请大王上马!请大王上马!”近卒多数是以前的环卫,还有一些是宫甲。他们以为熊荆步行是要和自己同甘共苦,一时人人激动。
“大王……”长姜一直跟着熊荆,熊荆下马他也下马,眼见熊荆跑不动了,他甚至想背着熊荆前行。
“这甲太沉。”熊荆喘着气。王者的甲胄自然要造的华丽,虽然熊荆再三强调要轻便,可镶金嵌银的甲衣怎么轻得了,他不得不再度上马。八百米的距离,花了几乎一刻钟时间。赶到申池周围的竹木林时,熊荆再一次下马,他指着这片竹木混杂的树林命令道:“穿过去!”
“穿、穿过去……”众卒长本以为大王带着他们来是要攻击齐军左翼,没想到大王带他们来是为了钻林子。树木茂密,尤其是竹子,一长就是一大丛。按照楚军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