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庄景行与商不换,在醉花楼一叙之后,商不换三个字便在庄府响亮了起来。
“你看看人家商大公子,人家二十岁就中状元了,连中三元!你呢?你要是能中举人,为父就亲自到祖宗坟前告祭,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庄亦谐正是好玩的年纪,每日斗鸡走狗,最厌烦在屋里读书。
庄景行不知为何忽然疯魔了,成日拿商不换同他相比,还让他到相府去读书。
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庄亦谐不耐烦地翘起了脚,把自己舒服地架在椅子上,听着庄景行的唠叨。
“你这是什么样子!”
庄景行坐在书房里,难得想起来一回教育儿子,庄亦谐却不买账。
他的声音陡然凶了起来,庄亦谐瞬间乖巧坐好。
“你瞧瞧人家商大公子,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无礼的举动!你啊你啊,你不仅要跟他学学做文章,还要学学人家的礼仪!”
庄景行越发笃定了,要他去相府读书的心思。
“我不去!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科举也有武举人啊,我将来考武举不就得了?再说了,人家相府门第那么高,必定以贵势压人的,我才不去受气!”
明知庄景行是铁了心,他仍然想顽抗一番。
“为了读书做学问,受点气又算什么?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年你爹我考学的时候啊,家境贫寒,为了请名师指点,要跑几十里的山路去请教!”
“如今现放着商大公子这样的名师,他愿意指点你,你竟然还想着推辞?这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你必须去!”
庄景行一用这样的口气说话,那就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一向性子温和的人,乍一坚持起来,就连庄亦谐也不敢多话。
他只能低声嘀咕着,“上一回还说,是走十几里呢,这回又加上了……”
其实庄景行的这个故事,过分夸大卖惨,导致他自己也记不清说的细节了。
“你说什么?”
庄景行吹胡子瞪眼。
“去去去,我这就收拾书具去,这还不行吗?”
庄亦谐飞快地溜出了书房。
听闻庄亦谐去相府读书的事,庄婉仪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亦谐怎么会去相府读书,还是商大公子亲自指点他?”
屏娘身为商不换的忠实拥护者,对他的各种小道消息,都有极其强大的来源。
“商大公子官复原职,还是翰林,正好是在咱们老爷手下。商大公子还主动请老爷去醉花楼喝酒了,听说老爷家里还有个公子不爱读书,便提出亲自指导他。”
庄婉仪越发纳罕。
以商不换的身份和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翰林不过是他晋升的跳板。
他的前程还长远着,根本犯不上牺牲自己的时间,来讨好庄景行这个所谓的上司。
那他为何要主动邀请,让庄亦谐到相府读书呢?
联想到那日,岳连铮战败的消息传回来,商不换一脸的镇定。
她就隐隐觉得,此人高深莫测。
是她以两世的智慧加起来,都看不透的一个人物。
越是看不透,她越觉得有趣。
“那亦谐在相府如何,没闹得人仰马翻吧?”
以她对庄亦谐的了解,他厌恶读书到了极点,在相府肯定待不了几日。
不是被商不换厌弃赶出来,便是自己偷偷溜出来。
“他能熬过三天,算我这个姐姐小看了他。”
庄婉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小姐这回还真的小看公子了!”
屏娘喜道:“公子起先是打死不肯去的,老爷半劝半威胁,说他要是不去就把他院子里的蝈蝈全喂鸡去,公子才肯去。没想到去了一日回来之后,第二日就老老实实起了大早去了!”
“真的?”
庄婉仪不敢相信,庄亦谐会如此乖巧。
“是真的,老爷和夫人也吓傻了呢,还以为公子是中什么邪了。这不,已经三天了,听说公子现在回到府里,还时不时夸赞商大公子呢!”
这就奇了。
商不换是如何做到的,把庄亦谐这个猴儿崽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若有机会再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请教他一番。
总归庄亦谐肯读书了,那便是好事。
“喵呜。”
灰黑花色的小猫钻在桌下,用雪白的爪子,拍了拍庄婉仪的绣鞋。
屏娘听见动静,连忙蹲下身子,把它抱了起来。
“连你也知道,我们在聊你的旧主人,是不是?”
商不换算猫儿的旧主人吗?
庄婉仪不服气道:“分明是流浪的猫儿,哪里有什么旧主人?你便仰慕商大公子,也不能处处联系到他身上。”
如果商不换算旧主,那他们两人先后养同一只猫,这未免太暧昧了。
屏娘吐了吐舌头。
“这猫儿是咱们从相府抱来的嘛,奴婢就顺嘴一说。对了小姐,猫儿还没有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它猫儿吧?”
庄婉仪身边的宠物,自然不能叫这么俗气的名字。
她一手托着腮,问屏娘道:“她是公的还是母的?”
“是母的。”
庄婉仪想了想,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那日发现它的地方,左边是翠竹,右边是桃花。若是公的呢,就叫翠竹。若是母的呢……”
“那便叫,桃花?”
庄婉仪噗嗤一声。
“对,就叫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