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言借卫生巾之后的那个夜里,姜雨柠并没能安心入睡。总觉得有无数线虫在脑海里嗡嗡作响,但又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
困扰她内心的,并非那卫生巾的问题。尽管自己至今也并未了解到那电视广告中到底是什么弹力贴身,她也并不在意。
在脑海里面萦绕不绝的竟然是姜承橙和颜言在锅炉旁谈笑风生的画面。嬉笑怒骂的声音从厨房一路传到起居室,欢乐的有点刺耳。
委婉点讲,姜雨柠自己觉得有点羡慕。分明只是刚认识不久的关系,却从不把话藏着掖着的聊天。比起从乡下领养而来的外甥女,姜承橙貌似……对同龄人更合得来吧。
姜雨柠踹了一下沉重的被子撒着气,不过也仅仅是可以踹被子表达不满而已,出格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
“那,为什么我会生气呢……”
这种怒意并不是以前那种被欺凌后,想要奋起反抗的意识。或者说,受到别人的暴力,不能让她有愤怒的心情。
这种怒意,反而更像是莫名的嫉恨。只要对其他人的快乐感觉到不满,就是嫉恨。姜雨柠这样认为。
可就算是嫉恨,那来源于何处?凭什么人家本来高高兴兴的聊天,你在屋子里面生闷气。作为累赘存在的你,本身就跟姜家没有任何关系,能蒙受宠爱已经是三生有幸。
心里被污染的阴暗面如此可怕,恐吓着姜雨柠好不容易坚定一点的信念,让她又不知所措起来。
直到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姜雨柠还是萎靡不振。既不敢和姜承橙说出自己的心结,甚至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连下定决心要换掉的裙子也没能换掉。
……
那就是爱情吧?
姜雨柠被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吓飞了魂魄。老家的天线电视机可也没少放过外婆最喜欢看的台湾苦情剧,那爱恨情仇一揪一大把,一个个苦大仇深的女青年为了男人纠结。
姜雨柠害羞的想要钻进在学校翻新的井盖里。并不只是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太过苦情,而是她只要联想到姜承橙的音容举止,就觉得无地自容。
我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啥,吃醋?姜雨柠在学校的饮水房,把那嫩黄色的水杯盛满开水,边拧盖子边三心二意的走神。
开水随着她一摇一晃的走动,不知不觉的向外溅射。虽然姜雨柠尽力把那不太容易拧紧的盖子拧好,可仍然不断溅出。
随着一声做作的尖叫,姜雨柠这才发现自己摇摇晃晃的路过走廊,身边经过了三个浓妆艳抹的女生。
“靠,谁特么开水溅我脸上了!”其中一个立即暴跳如雷,一甩那披头散发,再加上殷红的眼影,宛若恶鬼下凡。
姜雨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吆喝给骇破了胆。尽量集中精力握住水杯,免得事态再严重化。
“对不起……”
“你是没长眼?三个这么大大活人你就愣看不见,逗我玩呢哈?”
女生脸上确实被溅了一道不小的水痕。打湿毛孔里浮起来的粉底,让妆容出现了奇耻大辱的漏洞。
姜雨柠扣着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还是这种程度的烫伤实在过分。因为胆怯而没有做声。
“你是没长眼还是没张嘴?问你话呢,故意往人家脸上泼开水是么?”旁边短发的女孩似是打抱不平的推了姜雨柠的肩膀。
两个人的体格都要比姜雨柠要强壮,而且看起来冲突似乎无法避免。姜雨柠只好依照自己一直以来的对待办法,不言不语的站在原地。
“切,真没意思。诶,她是不是二班从乡下转来的那个姑娘啊。我听安彤提到过……偏要穿裙子的那位姑奶奶。”
“还真是哎,”妆容凋零的那位女生故作惊讶的看着姜雨柠双手握持的裙子,“还以为是哪个高人,原来就是这么个泼水的贱种。”
三个人嘲讽姜雨柠的语言尖利刻薄,丝毫不在乎姜雨柠涌上心头的悲伤,只顾自己的恶意调侃。
姜雨柠低头不语的把瓶盖费劲力气拧紧,直到它连空气都漏不出来的紧度才松手。于是点头示意便要离去。
“走什么走啊,让你走了吗?”
姜雨柠的水手领被强劲的力气拉住,娇小轻盈的身子给硬生生拽了几步。
“你泼完水就完啦?都说打人不打脸,你泼水专门往人家脸上泼。不觉得你得让我泼两下,才平了?”
她画得浓黑的眉毛微微翘起,眼睛里撒发出凶狠的色彩。看来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怨妇,从来不觉得欺负人会很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扯那些没用的。姜雨柠是吧,你还挺滋润。是不是觉得自己从乡下跑到城里上学就变城里人了?”
姜雨柠已经完全感受到,这次事件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意外。因为被本来素昧平生的女生喊出名字,就显然的表明这件事是有预谋的。
“他们村姑应该都喜欢穿裙子吧?我远房小妹也是村里的,每天就爱穿个裙子耶。”短发女生抱胸而立,细细打量着姜雨柠的全身。
村姑之类的,姜雨柠本来并不在乎。就算多年后的自己真的变成了孙大娘顾大嫂之类的中年农妇,在稻米田里插秧,也毫不新奇。因为见识的太多,她觉得那才是人生的常态。
可是如今,姜雨柠竟然感到十分自卑。
从姜承橙带她来到小城里的第一天,她就被与老家截然不同的都市景色给惊艳到了。自此之后她才感受到自己身为一个小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