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绫垂眸,转身回客厅拿了医药箱出来,拉过他的手,给他消毒上药包扎。
男人坐在长椅上,幽深双目垂着,视线落在她手上,嗓音又沉又哑,“为什么不肯说你还在意我,为什么不承认你心里有我,这样彼此折磨,你觉得很开心是吗?”
她给他包扎的手颤抖了下。
当年父亲入狱,她并没多伤心难过。
母亲精神失常住进精神病院之后,那人很快就娶了个妖精进门,那妖精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把父亲迷惑的晕头转向。
她很怀疑,父亲说不定早就跟那妖精好上了,母亲精神还没出现问题时,她有好几次从学校回来,都看到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
在母亲精神失常父亲再娶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孩子。
父母恩爱,父亲还是政府高官,自己又读了所全国顶尖的大学,追上了迷倒万千少女的贺学长,人生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圆满了。
可是后来,母亲精神失常入院治疗后,父亲跟新婚妻子甜甜蜜蜜出双入对,一眼都没去看过母亲,那样绝情的男人,莫说坐牢,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值得她伤心的。
她只是没想到,母亲竟然会那么傻,在电视里看到父亲被逮捕的消息之后,竟然从精神病院大楼上跳了下来。
那妖精却携巨款逃了,逃到别国申请政治避难,拿着大把的钱过上了逍遥奢靡的生活。
而她,为了母亲的诊疗费,不得不接受了贺夫人砸在她脸上的钱。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钱也并没能救回母亲的性命。
从此后所有的节庆日子,万家灯火里,再没有了等她的那一盏。
那几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当时的她,那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行尸走肉’四个字。
与贺狄分开,不是因为恨他,只是因为答应了贺母,拿了钱之后就再不能跟他联系。
收回纷乱的思绪,她抿唇,嗓音平静,“包好了,不要碰水,每天换药布,过几天应该能痊愈。”
说着转身去收拾医药箱。
刚站起身准备走,手被人拉住了,她往后跌了下,险些撞进他怀里。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着,大手横在她腰上,将她紧紧箍住,“当年,我根本不知道龚文正是你父亲…”
“如果你知道呢?”她抬眸,与他对视。
他抿着唇,没吭声。
她明白,就算他知道,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仍然会查她父亲,她父亲仍然会入狱,母亲仍然会跳楼,贺夫人仍然会来找她,仍然会把钱砸在她脸上。
她拿了那些钱,成为他眼中见钱眼开的女人,他仍然会来找她分手。
纵然如他所说,他不知道真相,她以为,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他是了解她的。
可是,当年他什么也没问就跟她提了分手。
在他心里,她就是那种,仅仅为了钱就可以放弃跟他之间的感情的女人吗?
她不是,可他认为她是。
他根本不信任她。
一段感情失去了信任,还剩下什么?
“贺狄,你说我践踏你的尊严,那你母亲呢?她当年把钱砸在我脸上时,是不是也在践踏我的尊严?”她问他,声音沉了下来。
男人紧蹙着双眉,没有回她的话。
她抬手,纤长的手指落在他箍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上,掰开,“麻烦贺公子松手。你与我这样,被雷小姐知道了,只怕不好。”
昨天贺夫人来找她时,说最近就准备给他和雷雨馨办订婚宴,贺雷两家长辈对这桩婚事都十分满意,开国元勋贺家和前国务卿雷家的这次结亲,不管是不是政治联姻,都足够全国人民称道好一阵子了。
既然都要与别的女人订婚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她?
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他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女人吗?
她承认,仅仅青城首府,就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他贺公子的床,撇开他的身份不说,就凭他英俊出众的样貌和挺拔毓秀的身姿和这些年在政界做出的傲人成绩,首府那些名媛们,只怕都会围着他打转,就像当年大学校园里那些为他疯狂的女生一样。
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背负小三的恶名,永远不。
拎起医药箱要回客厅,脚刚迈出去,就被身后的男人腾空抱了起来。
她挣扎,手中的医药箱都掉了,他却仍不放手。
“贺狄,你要干嘛!”她急了,抬手捶打他的胸膛。
男人垂眸,目光笼罩住她,双眸中满是冷意,“再乱动后果自负!”
说着把她塞进车里,自己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启动车子,飞速驶离了江畔别墅。
“你带我去哪儿?”她被他撂进来,一身狼狈,双手撑着座椅坐直身体,努力分辨前面的路。
过了好几个岔口,她才惊觉,这竟然是回贺家老宅的路。
“放我下来!”她手搭在车门上,做势就要打开,那人却猛地踩住了油门,车速更快了起来。
龚绫靠在后车座上,透过倒车镜望着他,“我不会跟你去贺家再接受一次你母亲的羞辱,贺狄,放我下来,否则我现在就从车上跳下去。”
男人抬眸,与她对视,“你有胆子尽管跳!”
他们曾经在一起朝夕相处两年多,她那芝麻粒儿大小的胆量,他很清楚。
车速这么快,她怎么可能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