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沃利湾,西科克,爱尔兰,一月格丽娅站在悬崖顶部,耳边狂风呼啸,正如八年前她第一次遇见奥罗拉的那个下午。
想到突然在她身后出现的那个小女孩,像一个精灵,永远改变了她的生活,她无声地抽泣起来,双肩随之起伏。八年前,她为失去她的孩子感到悲痛;如今,她又为失去另一个孩子感到伤心。
“我不明白!”她对着下面猛烈撞击的波浪尖叫道,“我不明白。”她跪了下来,浑身无力,头埋在手里。
奥罗拉的身影向她袭来——每一个形象中都有着无限活力。奥罗拉跳舞、旋转,在悬崖上海滩边蹦蹦跳跳……活力、阳光,对生命的无尽热情是奥罗拉的特质。在格丽娅照顾她的八年中,很少见到奥罗拉失意或伤心。即便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当她体力耗尽,她依然在病床上对格丽娅展开明亮的笑颜,哪怕在她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也充满希望。
格丽娅抬起头来,想起就在这个地方,她不得不告诉奥罗拉她父亲去世的消息时,她有多么勇敢。奥罗拉当时就接受了死亡,并且从悲伤中找到了事情积极的一面。
不知怎的,格丽娅知道她必须找出帮助奥罗拉渡过难关的内在力量。奥罗拉从没追问“为什么”,也没有被生命的不公打垮。也许是因为她有一种确信,一种内在的信念,认为尘世生活的结束并不是生命的结束。
奥罗拉给她留了封信,但在她逝后可怕的这十天,她没有勇气打开它。
格丽娅站起身,退回到她常坐的那块长满青草的岩石,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信。她的手被冻得发紫,哆哆嗦嗦地打开它。
妈妈:
我敢说我知道你读这封信时身在何处。你会坐在栋沃利悬崖边你最喜欢的那块岩石上,看着海面,想着我,为我离去感到惊诧。妈妈,我知道你会伤心。有人故去总是让人痛苦,也许失去一个孩子是最难过的,因为这不符合自然的正常规律。然而,真的,是我们人类发明了时间的计算方法。我认为是罗马人做了第一个日历,由此有了日、月和年。但是老实说,妈妈,我感觉我一直活着,也许就是这样。
无论如何,我从没觉得我完全属于尘世。记着,亲爱的妈妈,我们终会归去,是皮肤和骨骼,我们的躯壳,让我们看见彼此。但是我们的灵魂永远不会死。谁能说,你坐在岩石上时,我不在你左右,没有围着你跳舞,不像我一贯那样爱你,就因为你看不到我?
妈妈,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离开太伤心而忽视爸爸和佛罗里安。谢谢你以《睡美人》里的王子给我的小弟弟命名——希望有一天他能找到他的公主,用一个吻将她唤醒。请代我给外婆、外公和谢恩热情的拥抱。告诉谢恩我会留心,确保他好好照看莉莉。它现在年纪大了,需要更多关注。
妈妈,请相信没有什么会真正结束,尤其是爱。
你或许已经跟汉斯伯伯谈过了,知道我把栋沃利庄园和卡多根别墅都留给了你。不管怎么样,这是对的,你应该拥有它们。它们是我们两个家族共有历史的一部分,我们坚强的女性应该联合起来坚守在城内。我剩下的钱……噢,汉斯伯伯知道我想怎么处理,我相信他会以他惯常的审慎建立我的慈善机构!
对了,我还给你留下了另一件礼物,放在爸爸书房一直锁着的那个特别的抽屉里——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个。我为我们,为我们两个家族,写下了它,作为一百多年来你我紧密联系的证据。
妈妈,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要是我是你,下个月我要检查一下,但是那个微小的灵魂已经在那里,深植你的体内。那会是个小女孩。
妈妈,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
不久我们会再见。
你的奥罗拉
格丽娅缓缓抬起头来,眼睛被泪水模糊。她看见一只小海鸥在悬崖边缘审视她,歪着头。
“格丽娅?”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转过头去,马特站在一段距离之外。
“你还好吗,亲爱的?”他问。
格丽娅不能回答,她默默点点头。
“我很担心,风暴刮起来了……我能过来抱住你吗?”
她朝她丈夫伸出手去。他弯下腰,用他强壮的胳膊紧紧搂住她。他看了眼她拿的东西:“这是她留给你的信吗?”
“是的。”
“说了些什么?”
“噢,很多事情。”格丽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纸巾擤鼻子,“她……不同寻常。如此聪明、如此坚强……为什么年纪轻轻她就能做到?”
“也许,像你母亲所说,她是一个老灵魂。”马特轻声说。
“或者一个天使……”格丽娅无力地靠在马特的肩头,“她说她写了点东西给我,就放在书房的抽屉。”
“我们回家找吧?你的手都冻紫了,亲爱的。”
“好。”
马特把她从岩石上扶起来,伸手搂住她。
“奥罗拉在信里还讲了别的。”
“什么?”马特问道,他们开始往回走。
“她说我——”
一阵狂风骤然吹起,轻易刮走了格丽娅冻僵的手中的信,吹向悬崖边。
“噢,宝贝,”马特无助地说,知道没办法抢救了,“对不起。”
格丽娅转过头,看着那封信在风中旋转跳动,吓得那只海鸥与它一同飞翔,随着信向上飞向海面。
格丽娅突然感到一阵平静:“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