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教育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的反应也都让人满意,太后宽心了不少,若两人真能言行如一,当是朝廷之福。她又润了几口茶,让宫女再添点香,才招简丹砂进来,一见面就让她抬起头来。
太后细细打量一番后道:“果然是有颠倒众生之姿。若再过两年,更是不得了。我听说邵儿送了你一个佛郎嵌的护甲套,可在你身边?”
简丹砂从怀里摸出护甲套,双手恭敬奉上。之前洛长行匆匆将她带离王府,她不及将护甲套留下,就收在了身边。若他们顺利上了船,简丹砂就会将护甲套交托给温清雅,让她交还给梁劭。
太后伸出自己的护甲套,与简丹砂的放在一起,挑起细细的凤眉:“这色泽这雕工,可不比我这个差哪。你可知这佛郎嵌有多珍贵?”她刻意顿了顿,见简丹砂面色不改,“这是大食国进贡到宫里的,统共才两个。一个在我这,一个给了皇后。你说这佛郎嵌的玩意多珍贵?没想到邵儿倒弄来了一个,还给了你。他的心意,你可懂?”
见简丹砂依然静静垂首,太后道:“想来你是早就懂了。只是当作不知罢了。”
简丹砂开口道:“民妇感念二皇子的垂青,但这份心意太深重太珍贵,民妇一介深闺愚妇,实在承受不起。”
“是承受不起,还是压根看不上?”
简丹砂思量了片刻,竟真的道:“两者皆有。承不起的是皇子的身份、皇子的权势,看不上的是帝王家的妃嫔成群、三心二意。”
“你倒还真敢说。”
“太后目光如炬,世事洞明。太后既然相问,民妇便坦然直言,不敢有半分欺瞒。”
“又要一心一意,又要不得三妻四妾,这对女人而言,可比那富贵荣华的财富,高高在上的权位都难得多了。这宫里所有的妃嫔女眷,都不比你的心气高。”
“若换在一年前,民妇非但不敢这样妄言,连想也不敢想。家母自小就告诫民妇,不得妄言,不得妄行,最要不得的是妄情。民妇自小就谨记在心,对未来不敢有任何奢望,以至于后来听旁人夸赞十分不敢自诩一分,珍宝在手不敢窥探一眼,递人鲜花不敢手留余香,错失了许多不该错失的。”
“哦?这是你娘说的?你娘现下如何?”
“启禀太后,家母早丧。”简丹砂有些意外太后会问起她的母亲。
“听闻你因为你娘,在简家过得并不如意。”
“谢太后关心。民妇少时是吃了许多苦头,但并非家母的缘故。”简丹砂垂下头,掩住眉眼间的不快。
不料听到太后的一声轻嗤,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你娘眼界高心气高,却抵不住给简家当下人的命运,虽是恨着你爹,却无力抵抗,只好连你也一同恨上。教你的那番话,根本是在害你。她自己不好过,也绝不让你们父女和睦。这算是她自己的报应了。”
简丹砂抬起头来,也不惧太后的威仪,朗声说:“请恕民妇冒犯。但民妇不得不为我娘说一句公道话,太后不曾见过我娘,不了解她的为人,不该这般轻言妄断,尤其是在她的女儿面前。”
“谁说我不曾见过了?”
简丹砂一怔。
太后却勾挑起嘴角,收敛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好啦。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罢了,果然是个硬脾气。在我面前都敢如此放肆,何况其他人了。你娘说的不可‘妄言’,你半点没做到。”
简丹砂也自觉失礼,向太后叩头致歉。
“民妇的脾气也是最近才被养大的,并非是我娘教而不善。冒犯之处还请太后宽恕。”
“是么?刚才是我打断了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下去。”
简丹砂思量片刻,问道:“太后可听过梅尧臣的《初见杏花》?”
太后吟道:“不待春风遍,烟林独早开。浅红欺醉粉,肯信有江梅。”
“太后博学,正是此诗。民妇生于三月杏花开的时候,‘丹砂’之名就是取义杏花。可是民妇不喜杏花,杏花二月红三月白,与梅花前后不差一月,外形也极为相似,却不若梅花高洁,也不若梅花傲骨。可是后来有人借梅尧臣的诗告诉民妇,‘向来只说杏像梅,哪有人言梅似杏’,是因为杏花似得了梅之容,梅花却仿不得了杏之韵。这样一看,孰高孰低?若一定要以花喻人,梅花出身本就好,高洁终身也令人称许,杏花却是历经风雨,脱胎换骨,褪去世间种种浮华,岂非更难能可贵?”简丹砂说着说着,由皇宫飞回了江南,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午后斜阳,那间小小的书房里。
太后咀嚼着简丹砂的这番话,脸上现出笑意:“说得好,说得真好。这话,是谁说的?”
“是民妇的夫君。”
“果然是他。”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民妇开始存了小小的希冀,就像是他在民妇心里种了一粒种子,他亲自浇灌,一天天、一月月,终于让种子破土发芽,开花结果。只要这朵花在民妇心中一天,民妇就敢想别的女人不敢想的、敢求别的女人不敢求的。”
“只有他能为你做到。”
“是,只有他能。只要是他,民妇便不自觉地想妄,敢妄,也能妄。”简丹砂脸上绽出微笑。
“我懂了。你懂了没?”
简丹砂正自奇怪,循着太后的视线望去,只见梁劭挑开帐子,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相视,都恍若隔世。
太后看向简丹砂:“他始终是我最疼爱的一个孙子,如今他落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