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儿家终于来了个客人,是个跟陈父、陈母同龄的老同事闲着没事,带孙儿过来串门。陈母并不情愿地开门。而好不容易看到家里有外人来的小地瓜赶紧跑出来,羞答答地站在陈母身后看陌生人,偷偷地冲来串门的小朋友笑。
老同事一见到小地瓜,就八卦心大盛,屁股粘着椅子不放,试图问出个来龙去脉。陈母却不愿细说,也没法细说,又赶不走来人,只好左支右绌地应付着。反而小地瓜好不容易见到个小朋友,赶紧献宝地、讨好地争取与小朋友玩,奋力打开冰箱,掏出冰棍与小朋友分享。
老同事看着,拍拍小地瓜的脑袋,曲折地问:“小地瓜真大方,这么友善的小朋友很少呢。他爸爸做什么的?教育得真成功。”
爸爸是谁,基本上是陈母心中的死穴,她还在磨蹭,小地瓜就骄傲地道:“我爸爸是简总。”
老同事眼睛一亮,就问小地瓜:“那你爸爸简总什么时候回来呢?让奶奶看看好吗?”
“行,我问问妈妈。”小地瓜小屁股一扭,飞一样地打开一间卧室门。陈母来不及阻止,一张脸顿时墨黑。
老同事本来心说好戏上场,可睁眼一瞧,却见卧室里面的老式扶手椅上绑着一个中年女人,顿时知道这事太尴尬了,忙将孙子抓回来,赔笑道:“哎呀,我们煮中饭去了,煮中饭去了。”
陈母沉着脸,送老同事出门。即使老同事千万阻拦,她依然将老同事送到楼下。老同事内疚至极,又加上是个多嘴好管闲事的,忍不住道:“陈姐,我女儿跟我说,我们有些观念得改改了。像抑郁症这种病,很多人以为它是精神病,怕去医院看了病,就变成精神病人,掉面子。结果挺多挺好、挺善良的人得病了没去治,家人一个没看住,就自杀了。其实这病也是跟平常一样的吃药能好的病……”
陈母道:“不碍事,我家女儿就是想入非非,给她点儿时间,自然会服帖。”
老同事听了,想赶紧逃走,可还是忍不住临别赠言:“可别不拿抑郁症之类的不当病。哎哟,我多事又多嘴,再会,再会。”
陈母送走老同事回来,看着陈昕儿,与老伴商量:“要不要带昕儿去看病?人家说得也有理,而且上回小田也劝我带昕儿去看看医生。难道,这真的是病?”
陈父道:“两个月前她逼婚不成,闹到割腕,那几天也是跟现在这样,几天后不照样活蹦乱跳,还能上班吗?”
陈母忧虑地看着女儿,道:“这回好像更不对劲。你快去银行拿一千块来,我下午陪她去看看。”
陈父应了,又问:“她医保有吗?要是没有,这回去先找专家,以后再找社区里相熟的医生,拿你的医保卡去配药。”
陈母心烦气躁地道:“没医保,没医保。还有啊,你下午还是去找教育局问问小地瓜上小学的问题——带支笔去,问清楚点儿。”
陈父叹道:“她要是没搞得一团糟,人家还好好地放她在加拿大供着,什么都不缺。”
陈母听了,眼睛一瞪,灯泡一样地照得陈父赶紧不敢再说。陈母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道:“不敢求你去教育局,明天我自己去。”
陈父扭头冷漠地瞅女儿一眼,赶紧逃去阳台侍弄花草,即使太阳还晒着阳台,他都不敢回屋。
但陈母发现更大的挑战是领陈昕儿出门去医院。她很不放心地将小地瓜交给陈父一个人带着,由她带陈昕儿出门。那简直不是带,而是押解。陈昕儿压根儿不愿出门,但也不大吼大叫,只是千方百计地挣脱妈妈的挟持,一溜烟地逃回家里原位置上坐正。陈母累得汗出如浆,都还没将陈昕儿押出门。那边小地瓜看到妈妈这样,吓得大哭。陈母急了,“啪啪”,果断就是两个耳光。“走不走?”她狰狞地问。
陈昕儿给打得一下子没了脾气,虽然小声说了句“让人家看见多没面子”,可还是乖乖跟陈母出门了。陈母恨得牙根痒痒的,走到客厅,却见老头子拿棒冰贿赂小地瓜让别哭,她又大吼一声:“又给他吃冰棍,小孩子肠胃弱,早上已经吃过一支了,不能再吃了。睡午觉去。”
吓得小地瓜赶紧躲到陈父身后,都不敢再哭泣。
陈母领陈昕儿上了公交车,只好漠视别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一路漠然着进医院,然后恨不得脑袋钻进挂号窗口,小声报个神经心理科,省得让周围人听见。幸好,陈昕儿终于不再反抗,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地随便她牵着走。
宁宥在工地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即使操着娴熟的职业腔,也透出明显的皮笑肉不笑:“请问你是宁恕的姐姐宁宥吗?”
宁宥立刻想,该不会是司法机关来通知了吧,忙走到安全处,道:“是。请问你是哪儿?”
“我是翱翔集团办公室的。我们接到检察院的通知,说是宁恕因为行贿接受调查。我们考虑到与宁恕有冲突,拒绝接收通知,建议检察院通知其亲属。但检察院说宁恕交代家中亲属已经死绝了,我们只好查了一下,现在通知你,具体检察院的联络方式,我立刻发到你手机上。”
家中亲属死绝?宁宥听了,以为自己得噎气而亡,结果她发现自己视若寻常地道:“谢谢啊,我会尽快与检察院联络。”
收回手机,宁宥不禁又想到,家中亲属死绝?她哼哼笑了出来。一再被宁恕气得发疯,妈妈去世终于让她对宁恕绝望,她现在反而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