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风吹落叶。
傍晚时分,柏灵一身布衣,站在了徽州客商集散地的大门前。
她六月中旬就离开了平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这个进度,着实让柏灵感到非常不满意。
在逃离平京的次日傍晚,她很快就来到了平京和徽州府之间的一处小镇上。
那镇子说大不大,骑着马不用一个时辰就能绕着跑一圈,可说小也不小,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柏灵当晚在入驻客栈之前,就已经跑了趟当地的镖局——这镖局的外墙上,通常会有一块儿专门留着贴征集告示的地方。若是有人想搭伙一起北上或南下,会在这里留下自己的信息。
早在上个月,柏灵就已经通过裕章票号和这家镖局打好招呼,为她安排一个可靠的同行队伍,她要去江洲。
镖局这边的事情办得很漂亮——在看过了柏灵的路引和票号的凭证之后,他们拿出一沓纸笺给柏灵过目。
原来镖局选中了一户要北上去江洲寻亲的母女严氏,她们从越州一路来到这里,有自己的马车,除了一个家仆和一个马夫以外,沿途一直雇了他们镖局在越州分号的镖师护航。
柏灵来的时间正巧,因为这对母女恰好就要在三日后启程。
她们之所以想要搭伙,主要是想找人平摊雇镖师的银子,但如果实在没有人,她们也会按时离开,不作等待。
唯一难办的事,是这对母女对同伴的要求就一条,同行者得是女子,不能有男人。
不过柏灵看起来比较文弱,镖局决定第二天安排她们见一见,看能不能说服那位夫人允许同行。
柏灵答应下来,原是想按计划,等到天亮再去镖局商议同行的事情,结果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午后。
不仅如此,柏灵还很快发现,自己发了高烧——毕竟是整晚的暴雨加上一天一夜的骑行,疲惫的时候又淋雨,生病真是太合理了!
柏灵不得不暂缓所有的出行计划。
在最初的计划里,她原想马不停蹄地赶去江洲,从柏奕和柏世钧的起点开始打听他们三人的消息……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光是在这个中转的小镇上,她就足足耽误了半个来月。
这让柏灵相当遗憾。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柏灵过得小心翼翼,然而平京那边始终非常平静,除了百花涯里有个很有名的姑娘跌落山涧、尸骨下落不明外,几乎没有别的新闻。
她最担心的官府搜寻没有发生,也从没有什么人质疑过她手中的路引。
这或许是因为镇上有许多往来于平京和徽州的商人、仆从或是信差,所以像柏灵这样的客人不算显眼。
她一面谨慎地养病,一边在镇子上打听和江洲有关的消息。
等到身体差不多痊愈,她正好赶上先前的那家镖局往徽州走镖,且从镖局那里,柏灵得知,近日不知为何,所有从平京往江洲的商道都在严查,底下的官差狐假虎威,动辄就扣下货管商队要赎金。
“小哥你看啊,现在要是再走去江洲的镖,那就得从徽州这边绕。”镖头大哥指着地图和柏灵道,“那价钱就得贵一倍,所以最近没什么差事是往江洲那边去的。”
柏灵微微颦眉,“官差是在严查什么,许大哥知道么?”
“这上哪儿知道去。”镖头两手一摊,“说不定就是他们最近手头没钱了,就搞这一出呗。”
柏灵笑了笑,“那您是建议我也跟着你们先去徽州?”
地图上,江洲在平京的西北面,徽州府则在更偏西的方向,大方向是对的,但路程稍稍有点儿绕。
“对,”镖头点了点头,“徽州可比我们这儿大多了,等到了那边,我们可以找当地徽州府分号的兄弟送你往江洲去,那条路现在应该还是通的,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关卡。”
“成。”柏灵沉眸望着地图上的江洲,“那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等到柏灵真正进徽州的时候,就七月末了。
作为江南最富庶的几个州府之一,徽州的外城规模几乎与平京无异,只是在建筑的雕饰上要稍稍低调一些。
尽管这几年沿海和北方都时常有异族侵袭,但对徽州来说,它的东面有平京,南边有越州和瀛州,上头有江洲和楚州,只要这些城池还平安,那徽州府就永远高枕无忧。
柏灵在镖师们的带领下,先去拜访了一下徽州府当地的镖局分号,然而这边与她来接洽的镖师却让柏灵无端地有些不信任。
或许是因为对方脸上一道贯穿了额头到颧骨的长疤,或许是此人总是喜欢拍着胸脯把话说满,又或者是对方总是假装不经意地询问柏灵究竟想去江洲做什么。
总之,当老镖师前脚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也紧跟着后脚也踏出了分号的门槛。临走时既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再送了,你们忙吧。”老镖师开口道。
“行行行,”那刀疤男你什么时候要走了,什么时候到局里来找我……”
“嗯。”柏灵客气地点点头,“一定。”
“哎,老许你们真是……”那人又叹了一声,“回去路上小心啊,一定要留神。”
这话反倒勾起了老镖师的兴趣,“怎么了突然就讲这个?”
“嗯?”那人有些疑惑,“你最近没得着什么消息么?”
“什么消息啊。”
“就是先前有对从越州去江洲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