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华园立的慌里慌张,可过程曲折到像出折子戏,连胡同里三岁的孩子都能摇头晃脑的说上几句闲话,更甭提相熟的亲友。
任胭同谢婧舫和麦奉辉合计水牌的事儿,肖玫带着女招待埋在外院的花海里收拾花篮;于是麦师傅的心思不在这儿,眼神虚着琢磨心事。
“眼看入夏了,点心这里的绿豆糕桃花酥挪挪地儿,换上樱桃煎荔枝冻或是糖蒸酥酪,看着就清凉……大师傅您瞅谁?”
谢婧舫说着话,顺着麦奉辉的目光向外瞧,不怀好意地笑:“瞧上我们肖大姑娘了,去提亲呐,肖师傅也常来常往的!”
她没问过麦奉辉的名姓,自然不明白先前那出,只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鼓捣人家追求姑娘,她乐得瞧热闹!
麦奉辉红着脸摇摇头。
同一个院儿里住着,他也就敢在肖玫家去那会露露脸,打背后望一望人家姑娘影儿解相思,从不曾见过面,时怕露了风声,也怕吓着她。
一个死过的人,讲什么情什么爱!
肖同被肖玫扒拉着胳膊进门,麦奉辉早早地避开了,肖玫簇着鼻子尖儿,四处闻味儿:“方才是不是有爷们儿跟这儿呢,这香水一闻就不是姑娘使的!”
谢婧舫打趣她:“哎,可不么,单相思的爷们儿得不着盼不着,全是伤心的滋味!”
两个姑娘闹作一团。
任胭小声问师父:“她心里还惦记着麦师傅?”
“大概快忘了,伤心够了也不见提起。”肖同摇摇头,叹气,“有缘无分。”
肖玫成天乐乐呵呵的模样,今儿瞧这个少年郎生得俊朗,明儿看那个长得英武不凡,贪好人家容貌一阵儿也不了了之,任胭实在闹不明白她到底什么心思。
直到晚上她端着一盘冠顶饺流眼泪。
合计水牌一整日,理出四季的一品点心三十二样和二品的二十八样,先简单列了单子请将人拓印,忙活的人困马乏,任胭便要蒸几屉饺子对付晚饭。
澄粉过了筛,倒进滚水烫成面絮,再搁猪油揉搓成光滑的面团,蒙上纱布饧面,等饧面的工夫收拾馅料。
料子是现成的,泡洗过的干贝剔净硬筋,搁旺火烘热的搁笼屉里蒸透;贝熟晾凉的时候,切碎花菇和金腿搅进剁碎的肉茸里。
香料和剁碎的贝肉也得一块融进茸里,再添一勺香油和骨汤拌到娇艳水亮。
饧过的晶莹面团搓成长长的面条,揪出剂子擀成圆润的面片,推皮折成三角翻个面儿,落一勺肉馅,拿卵清堆住边沿。
拎起三面的角凑对儿捏紧,将胚皮下头的折边儿彻底翻过来包住三道面边儿,立在案板上是添了翅膀的粽子,细片刀压出波浪纹的花边来,像风鼓起的裙摆。
饺子脑袋上顶了半粒艳艳的杞子坐进蒸笼里,出了锅婀娜多姿,晶莹剔透,半透明的饺皮称出油润香鲜的里馅来,紧致弹牙的滋味裹尽了骨汤与干贝的甘鲜。
再沾一层红亮浓郁的辣子油,清美与厚醇在齿颊间飞速地交叠,回味留香。
肖玫趴桌上头埋着脸,一面吃一面掉金豆子。
任胭瞧了纳闷,递了手帕子:“怎么个事儿,辣哭了?”
“……我想他了……”
小姑娘抽抽噎噎,心事只敢跟师姐分享:“他做的弯梳虾饺最好,你们谁也比不过。”
隔着一扇屏风,任胭向外头看,不知道肖玫心心念念的那个可曾听到。
萃华园离着肖家尚有些距离,肖玫吃醉了饺子不肯挪地儿,抱着一碟饺子上任胭屋里猫着去了;后头任胭端了空盘子出来,捎带手给她掩了毯子。
辜廷闻在院子等她,衬衫卷了袖口,露出的手臂上沾了大片的水珠,大约井头里担水溅出来好些,连裤脚都沾上了。
任胭给他抹了两把胳膊:“赶明儿自来水管道修好,你就不用吃这份苦头了。”
不过,倒还是要洗碗洗碟子的。
“不辛苦。”他笑起来,“你做饭,我洗涮,挺好。”
是,很好啊。
她仍旧坐在厨房里,看他有条不紊地收拾碗筷,摘了眼镜的辜七爷,平易近人得很。
“一直看我,在想什么?”
他洗净了手,拭干,走到她身边,碰碰她的脸,目光里尽是笑意。
“在想你在家里,衣食无忧,如何会做这些?”心里瓮着蜜罐子,问出的话都是甜的。
辜廷闻仔细想想:“说起来以前确实从未做过,不过往后日日会如此,早些习学也好。比写文章容易些,贵在坚持。”
他说情话,有时候极为委婉,不仔细听,轻易就能忽视。
任胭埋着脸儿乐,两条腿荡起来,摇摇摆摆。
她忙碌得热了,襟口的纽子解开了一粒,他居高临下,不留神目光探进了衣裳里头,心猿意马。
“去走走吗?”再不离开,他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来。
“好啊。”
她跳起来。
他给她的纽子系住,握着她的手出门。
“廷闻——”
他低头,看见她的笑脸,禁不得蛊惑,亲了亲她的唇。
任胭笑,小声说:“刚才在厨房,你是不是就想了?”
被拆穿心事,辜廷闻的眉头纵了纵,越发下劲儿亲了她一口。
唇角被咬得发麻,她耐不住笑起来。
屋脊上困顿的大肥猫被惊醒,顺着屋瓦仓皇出逃,一道黑影蹿过去。
他先将她拥进怀里:“是只猫,皮毛是黑的,脸半拉黄,尾巴上也有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