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幼年时候也是大家千金,后来败落了,可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愿吃苦,便随了爹成了个姨娘,孟惊鸾在家中排行十九,便成了孟惊鸾的名字。何其讽刺啊,我要时刻记着,这是我举无轻重的出身。”
孟惊鸾一时无言以对,这话虽说指责韩鸢,真假难辨,可是那一句“不能留在蓬莱”当真触动了孟惊鸾,曾经是山间少女,几近碾转,百般挫折,何曾不是一样怕被逐下山去呢?
怔忡片刻,这才找回了思绪,低着头喃喃道,“这话是没错,那你,你也不该从了孙善天……”
她突然两步飞身上前,抬手扣住了孟惊鸾的下巴扳起来,挑眉,死死盯住孟惊鸾的眼睛,那眸子里倏然射来的冷意让孟惊鸾下意识躲闪着,只听她恨声道,“你以为孟惊鸾想吗,你不齿孟惊鸾的这些,可不都是拜宋紫棠所赐?!
“孟惊鸾啊孟惊鸾,你在清修馆,被李掌教捧在手心的时候,你和林昊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孟惊鸾却似个妓子承欢那畜牲东西,孟惊鸾也不是不努力啊,孟惊鸾彻夜不眠将所有的经卷倒背如流!可是孟惊鸾们同样的出身,却是这般天壤之别!你说……”她的手蓦然加重了力道,尖锐指甲掐的孟惊鸾生疼,然而她的面上却仍是带着被恼恨逼出的假笑,“你说……孟惊鸾该不该恨你呢?”
孟惊鸾不知该说什么,被强扳起的下颚,只能勉强与她对视。寸尺之外,面前的少女全无半分灵动,双眼寒意翻滚,细眉拧着,上了胭脂的朱唇紧抿,是近乎扭曲的妖冶皮囊。
那一瞬间,她的模样孟惊鸾感到无尽的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曾经怯懦文弱的女子。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和韩鸢,根本不知曾经宋紫棠是如何为难孟惊鸾的,凭什么在孟惊鸾反击的时候站出来自以为仗义!就凭先入为主信了眼中所见么?你们可曾看到过孟惊鸾日夜置身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周全,却还是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一句紧跟一句厉喝出声,孟惊鸾脑海随之浮现的是曾经竹林相见的一幕,那时孟惊鸾和韩鸢只看到了宋紫棠摒弃骄傲的无助之态,端木十九的步步相逼。
所以孟惊鸾们理所当然地选择帮助宋紫棠。
可如今想来,究竟孰对孰错?
孟惊鸾苦笑一声。
“所以你恨孟惊鸾和韩鸢?”
她摇了摇头,轻嗤一声。
“可不止呢。”
“孟惊鸾,你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凭什么明里暗里的门道,终究也是自己本事。知道孟惊鸾最是看不惯什么?就是你明明拥有那么多让人叹为观止的东西,还是贪心不足……”她突然捏住孟惊鸾的脸颊收紧,瞪眼微笑,“知道么,孟惊鸾多想亲手撕了你这楚楚可怜貌若清纯一张皮,让众人看清你骨子里,其实是何其的放荡!”
孟惊鸾所以一直没有辩驳端木十九的话,是因为思量去,凭心而论,那些苦楚她受的倒也是真,可她旧事重提,又如英秀真人一般污蔑于孟惊鸾,登下想也不想便喝道,“你少信口雌黄!端木十九,回头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么?你只告给自己,孟惊鸾可怜,众人皆对孟惊鸾不起,就能行恶而毫不歉疚吗?唐月可是你下手的吧,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青儿被绑,想来擎龙也是你指使的。有句话孟惊鸾一直不解,如今倒让你映个分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
啪。
孟惊鸾话不曾完,端木十九已是怒火丛烧,抬手甩了孟惊鸾一个耳光。
“闭嘴!”
一声长啸出口,终于全然将孟惊鸾与她表面薄如蝉翼的平和撕碎,昔日百般仇怨,此刻尽数被从黑暗中掘出,那般不堪。
“告诉你罢孟惊鸾,唐月是孟惊鸾指使的,宋紫棠所以会知道,也是孟惊鸾差人告诉的,唐月一死,孟惊鸾倒要看看宋无娇会怎么处置宋紫棠这个带头违反教规的侄女儿!可惜啊,唐月被你救了,那你知不知道,青儿其实也是孟惊鸾的人么?孟惊鸾要她接近你,下毒,神不知鬼不觉送你归西,可这蹄子竟敢反骨,那休怪孟惊鸾出手狠辣了,所有背叛孟惊鸾的,一个字,死!”
天色不知何时徐徐入墨,将最后一缕残阳吞噬而尽,沉霭暮色之中她的五官晦暗不清,寒风此刻乍起,唯见那紫裙凌舞于空,猎猎生响,她一把扯住孟惊鸾的发丝,一字一句冷入骨中,“你说孟惊鸾狠毒,只不过你善于为自己辩驳无辜!孟惊鸾这点子算计可上不得台面,孟惊鸾你可知道,祭台一战后,蓬莱大损。你的师弟长跪东殿三日请罪,现在还不曾起来,李掌教自那一战重伤闭关,如今生死未知。祸及同门,你可比孟惊鸾绝的多呢,你不是那妖孽魔障,又是什么!?”
孟惊鸾猛地摇头,失声叫道,“你……胡说!你胡说!”
她细长的五指一点点顺着孟惊鸾额角滑下,俯瞰孟惊鸾近乎慌乱地神色,笑的媚意横生,待笑声渐止,缓缓开口。
“孟惊鸾记得在太平镇,那一次当真是险些送命,教人后怕得紧。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救了孟惊鸾们,他是一只妖,对吧?”
“他如此信任你,若是断送在你手里,也不知会如何想呢?”
孟惊鸾怔然瞪着她,似乎逐渐料想到什么,神色一点点化作惊恐,“端木十九,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她哈哈大笑,畅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