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冷冽,夹杂着暮气,地上皆是草木枯黄。
床头边,刚熬好的汤药在一旁的火炉上煨着,叶元点坐于床榻边的小椅上,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先前受伤的白衣女子,正躺在叶元点的床榻上,从昨夜昏迷至今,仍未转醒,倒是她身上的诸多伤口,已被仔仔细细的包扎好。
女子桃李年华,生的极美,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睫毛微微颤动间,少了些许冰冷,多了几分娇弱,本就白皙的面容因失血过多,显苍白,可也让所见之人心生怜爱。
叶元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思绪却被带回到了昨夜。
狂乱的风呼啸过沉寂的夜,厉鬼哀嚎之音响彻林间,本应寂静的山野在今夜分外喧嚣。
黑衣男子面色大变,如此诡异之术,让他心神慌乱中,想起了一则传闻,望向烟尘中身影逐渐模糊的叶元点,怒吼道:“你是!”
他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整个人已被淹没于飞沙间,再也无法看清。
强烈的吞噬之力,化作一张无情的大手,不断地撕扯着黑衣男子与陈转等人的身体,带起滚滚烟尘,要将几人埋葬于此。
尘埃散去时,叶元点只觉浑身冰凉,如坠冰窖,面色更是比死人还要煞白几分。
叶元点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低声自语道:“差点把命搭进去。”
“星噬”——此术当初本已被封印,叶元点娘亲曾再三嘱托,在他未解开封印之前,生死危机间方可使用,且只能用出三次。
可仅仅筑道境修为的叶元点,在使出“星噬”的瞬间,就险些被它抽干,若不是之前吞噬了海量的天地灵元,怕是此时丧命的便是自己。
叶元点双目中有些许疲惫,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冷的寒风涌入胸腔,好似九幽冥泉冲击着他的心肺,虽极为不适,但脑中也因此清明了几分。
满地皆是枯败的枝叶,黑衣男子与那中年修士,已变成两具漆黑的干尸,若非二者身上残破的衣物,则是难以辨认。
“嗯?”叶元点目光一凝望向不远处。
在两具干尸后的陈转,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轻踏于枝叶上,叶元点步履间发出窸窣的响声,可传入陈转心神时,仿若幽冥的丧钟,此刻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他,已然将眼前之人视作世间最凶厉的恶鬼。
叶元点看着面容扭曲的陈转,脑海中不由浮现晌午时那青年俊逸的模样。
注视了他片刻后,叶元点幽幽一叹道:“你走吧。”
眼下自己体内灵元早已枯竭,再没有任何手段可将陈转灭杀,想来陈转能够苟活,也是因自己力竭的缘故。
更何况他与陈转本无仇隙,今日因果皆因那白衣女子而起,想来陈转也应只是这杀局中的一环罢了。
只是叶元点并不知晓,若非黑衣男子的意外殒命,今日的陈转与那中年修士,同样将被灭口。
他们师兄弟二人自以为得到了门内长老的赏识,可偌大的宗门,如果不是需要挑选两枚弃子,二人又怎会引起门内长老的注意。
陈转当下自然想不到这么多,之前叶元点所使用的神通,那吞噬之力化作的鬼魅啃食他们身体的画面,依旧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神,叶元点言语的仁慈,在他心中也不过是地府阎罗的一时善念。
慌乱中陈转连跌带爬的转过身,不敢再多看叶元点一眼,逃,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此地他连半刻都不想再停留。
叶元点看着转身正欲逃走的陈转,瞳孔却是猛地一缩,但见陈转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点点金光似有生命般,在他的皮肤上欢快地跳跃着,只是这跳跃,是以陈转的生机作为代价。
伴随着金光的每一次跳跃,陈转的面容都愈发的狰狞,难以名状的痛苦在他体内不断绽放,他艰难的转过身,眼中似有些许迷茫,几分不解,最终却停留在了生命最后一刻的绝望与不甘。
凛冽的冬风似利刃般,吹过陈转的躯体,触之即散,化作风中飘散的尘埃,没人记得他的过往,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曾经。
“道律。”叶元点眉头紧锁,自语道。
陈转虽于自己神通下侥幸活了下来,却还是死于黑衣男子的道律,让叶元点隐隐间有种宿命之感。
摇了摇头,叶元点转身准备离开此地,可没迈出两步,他似想到了什么,顿时脊背发凉,额头上遍布细密的汗珠,双眼紧紧盯着远方的虚空。
黑衣男子已死,可道律在,这道律的主人另有其人!
叶元点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柔声道:“你醒了。”
床榻上白衣女子睫毛一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如水的眼眸中仿若蕴含着璀璨星河,让任何直视她双眸的人都不免深陷其中。
沉默了半晌,见白衣女子没有任何应答自己的意思,叶元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道:“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女子瞥了床榻旁的叶元点一眼,冷声吐出一字:“任。”
叶元点嘿嘿一笑,只觉气氛愈发尴尬,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道:“任姑娘,好名字,好名字。”
听闻叶元点的话语,白衣女子眉头一皱,身上的伤口处隐有阵痛传来,不由发出了一声闷哼。
“任姑娘你受伤颇重,若非修为深厚,怕是已经丢了性命,还是不要逞强。”叶元点挠了挠头,心中盘算着,自己好像除了集市面摊的阿婆,已将近十多年没和女子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