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瀑布,垂成凝露的珠帘。落瑶盏素手掀开,满目是曼珠沙华绽放如火,在幽寂的黑夜平添热烈与凄美。朦胧的轻烟笼罩着血色花海,散发着醉人的迷香。迷香缭缭,如同血液的浓香,又似乎是情花的清芬,醉人心魄。
“山林有狐,食野之草。
零露以饮,遂修成妖。
山林有狐,桃之夭夭。
谁家公子,陌上年少。
山林有狐,相思涛涛。
思君不成,隔在九霄。
山林有狐,嫁衣艳娇。
愿蜕成人,誓与君老。”
在大片曼珠沙华之间,一女子嫁衣如火,背影艳若朝霞。墨发散落,不加任何修饰,一根赤色孤尾颓然地耷拉着。她就如这奈何桥边开遍的彼岸花,是热烈,亦是凄凉。悲怆哀婉的曲调在空旷的夜里久久回荡,犹如万千婴宁哭嗥,百鬼低泣,诡秘异常。
落瑶盏远远地听见这歌声,如火的色调模糊着视线。她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如谪仙般的清高办如神般的高傲。
“莫思卿……”
落瑶盏眼神逐渐涣散,脑海中一片混沌。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清冷若雪,天下膜拜,风骨无双。手持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白衣飘扬,站在云端指点江山。
忽然,识海中一阵弦响如裂帛,划破了混沌,落瑶盏瞬间清醒。
“好厉害的幻术。”
隐在暗处的某人手中正欲进入落瑶盏识海的光华消失,星辉一般,聚散随风。
“小看你了,丫头。”
莫思卿轻笑,颠倒众生,风骨如竹,竟与云端执剑而立的男子相重合,似乎这样的表情不应属于这般圣洁的仙人。
落瑶盏定睛一看,先前的女子已全无踪影,只有曼珠沙华的馨香如故。
“狐妖?她恋上了谁。”
指间莹光一闪,一片莲花瓣已飞了出去,化作一粒光斑,向一个方向追了过去。落瑶盏人影一闪,便随着光斑消失在这漫漫黑夜中。
花海中,一座小竹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着,投射着一个凄怆的身影,只见那女子一身大红嫁衣,青丝铺了一地,眉下胭脂娇艳,眼中却枯槁空洞,未干的泪痕凝在眼角,犹如一道长长的血痕。她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榻旁,身子斜斜地倚着,满目皆愁。
“叶哥,你可知,雪儿想你。”
“叶哥,为何你那样狠心地一走了之。只因为你是仙,而我是妖吗?”
“雪儿很快就能变成人,很快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落瑶盏隐没身形,静静伫立在竹屋外,一片缄默。良久,她推开竹屋的门。
“谁!”红衣女猛然回头,那妖冶的面容苍白无比。
“仙妖殊途,你又何苦执着。”落瑶盏悲悯地摇了摇头。
那红衣女子听罢,似乎一下子失了生气:
“哈哈哈,”她苦笑,“仙妖殊途!好一个仙妖殊途!”
那红衣女子清泪落下,双目发红:
“为什么!他叶落也这样说!”
“我不知你口中的他是谁,但那句话并没有说错。”落瑶盏长叹一声,“你和那个他,注定没有结果。”
“不!我赤雪绝不认命!你知道吗,我很快就可以成人了,很快就可以和叶哥在一起了……”赤雪咆哮出声,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
“成人?以血炼之术,蜕妖化人,违背天道,这就是你的办法。即便是最终成功了,上天也会在你最在乎之人身上降下劫罚。”
赤雪双眸蓦地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怎会知道血炼之术!”
落瑶盏只是同情地看着她,眼里却无悲亦无喜。
“放了她们吧,为了你最在乎的人。”
“你是仙人。”
“是。”
赤雪从地上爬起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放了她们。仙君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可知血炼之术失败的后果。”落瑶盏幽幽叹气。
“请仙君到清音宫寻一个叫叶落的男人,你帮我问问他:是否还记得锦城山野里的那只小赤狐。”
“好,我应下了。但你可知清音宫在何处。”落瑶盏沉声道。
“我只知应在姑苏附近。仙君请跟我来。”
二人走出屋外,月光如水。赤雪双手间红光闪烁,一阵风铺天盖地摇曳着绯红的彼岸花。花海渐渐分成两半,一条深幽的小道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
风停了,赤雪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满头青丝化作白雪,一时间满目风霜。
“沿着这条路走,就能找到她们。仙君莫忘了答应我的。”说罢,赤雪转身走进竹屋内。
“活着吧,活着等他亲口告诉你答案。”落瑶盏不由得眼底一片干涩。
“谢谢。”赤雪转过头,凄美一笑。
落瑶盏不再说话,沿着小路,隐没在茫茫花海之中。
小路尽头,一个巨大的山洞赫然眼前。山洞内几乎没有一丝微光,没有一丝声响,只有什么人微微的呼吸声。
浅睡中的落絮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猛然惊醒,锐利的锋芒从双眸中迸出,在黑暗中异明亮地看向洞口。
一抹明亮的火光照亮整个山洞,宛如绝境中的一丝希望,照亮众人的心。少女们一个个接连醒来。
“姐姐!”落絮兴奋地扑过来,却被眼前一道透明的屏障弹开。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一个女孩怯怯寻问。
“回家吧。”落瑶盏将墙上火把点亮,倾墨出鞘,一剑划破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