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青和高翠兰毕竟不是黄庭,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初出茅庐的书生在未来究竟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地位,只当是裴守约带后辈来见见世面。简单的回了一礼后,后者开门见山道:“不知裴大人有何要紧事莅临寒舍?”
裴行俭还在纠结如何开口,一旁的裴炎却先忍不住了:“哼!待客不入正厅,议事不避左右,这就是你乌斯藏国的礼吗?”
“子隆!不得无礼!”裴行俭转过头低声呵斥一声,见裴炎别扭地转过头去生闷气,也不好安抚,只得先行回头苦笑赔礼:“请高姑娘勿怪,裴炎他初出茅庐,性子直了些,我在这里代他赔个不是。”
“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高翠兰冷冷道,“但一来你也清楚,我并不是很欢迎你,更别说你这个莽撞的弟弟和所谓阎工部的学生,你们在我看来只是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不是客;二来,他们不是左右,而是我的客人,甚至于我也只是这里的客人,无权对你口中的‘左右’招来喝去;三来,未了解事情全貌就……算了,这些话我之前就说过,懒得赘述。若及第的都是这种人,那我只能说唐朝的才子只会死记硬背夸夸其谈,书中的道理却是半点也不曾学会!”
“你!”裴炎怒发冲冠!高翠兰震撼朝堂一事早已传遍长安士子口耳,但在裴炎看来那不过是大人物不屑相争,小人物学艺不精罢了,高翠兰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孔夫子设君子六艺,数巍然位列其中,结果堂上群臣却被一介番邦女子拿着本九章算经给难倒了!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丢人现眼!他承认或许这个女人在数算一道上有些天赋,可他裴炎自小通读经史子集,虽然最擅长左传,但九章算经也不是没读过,那个姓崔的出的题他也不是解不出来!这个女人有句话说得不错,这些题的确是最基础的数算题,解出来根本不算什么!至于道家炼气士?袁天罡和李淳风够厉害了吧?在他裴家面前不也要小心翼翼?
正因如此,他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震慑高翠兰让她知道唐朝士子不可辱的,说白了就是来装逼打脸的,毕竟这位可是后来连武则天都不放在眼里,最终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大男子主义者,又怎么会看得起高翠兰这样一个番邦人?
可他没想到这个高翠兰娇俏的外表之下包含着一颗比他更暴躁的心!一言不合直接大庭广众之下开怼!哪有一点淑女风范?蛮夷就是蛮夷,哪怕先帝教化万民,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兽性!
他对自己的双标浑然不查,正要开口回怼,却听一旁的狄仁杰悠悠说道:“高姑娘说得是。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请高姑娘为在下解惑。”
“直说便是。”
“那就恕在下冒昧了。”狄仁杰理了理衣冠,“既然高姑娘之前在待客,想来自我三人叩门时起止侍女向高姑娘通禀不过半盏茶功夫,侍女得报回禀亦然。可实际上,自我们叩门至进门,拢共有一炷香的功夫,这其中有半炷香的时差,请问高姑娘这半炷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需要向你禀告吗?”高翠兰色厉内荏。虽然不知裴行俭此来到底所为何事,但既然带上这两位,想来一定是正经事,自己刚才也有些臆断了……
“自然是不用的。”狄仁杰不卑不亢地摇摇头,“在下只是好奇,因此妄自揣测了一番。这其中无非是三种情况。其一,高姑娘忙于待客,将这位通禀的侍女晾了整整半炷香——高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自然不会如此;其二,高姑娘早早就让侍女回禀我们,但这侍女中途遇到了些事,耽搁了——据我所知,这侍女出身贫民,家世清白,与我等也并无仇怨,在府内更没有龌龊缠身,是不敢也没有理由这么做的;那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高姑娘听说裴参军至此,又是一副有着要紧事却语焉不详的说辞,没想好如何应付我们,于是暗自思索,甚至是和身旁的姑娘商讨了半炷香时间。敢问高姑娘,在下说得可对?”
高翠兰一时哑口无言,只听狄仁杰继续说道:“至于其中缘由也可窥见一二了。其一无非是对裴参军不胜其烦,单纯的听到他到访就心生厌恶,不愿相见;其二,就是对裴参军所谓的要紧事嗤之以鼻,觉得他只是随便找了一番说辞想要邀你相见。我相信高姑娘虽然骄傲,但并不是心胸狭隘易生嫌隙之人,所以第一个理由自然也就不成立了。但若真是第二个理由……那高姑娘岂不也是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人?”
高翠兰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在场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狄仁杰,至于裴炎则是兴奋地直拍大腿:“妙啊!我竟不知怀英有此等辩才!”
“子隆过誉了。只不过是看惯了人情冷暖,尝遍了世态炎凉罢了。”狄仁杰微微摇头,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怀英何必自谦?年方弱冠便已如此老成,实属难得。依我看,同辈之中,士子无出你右者,子隆得你为友,是他之福。”裴守约面带微笑,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狄仁杰依旧是摇摇头:“裴参军,还是先谈正事吧?”
“啊对!差点耽误了正事!”裴行俭一拍脑门,理了理衣襟,朝高翠兰躬身一拜,正色道:“请高姑娘出马,劝陛下放弃接武才人入宫!”
赵青青还有些不明就里,却见高翠兰紧紧蹙眉:“李治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纳武氏为妃,又岂是我能劝得动的?你是不是将我在李治心中的分量抬得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