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花梨床架分向四方摇晃,大红床帐凸了一凸,便从内扔出两只银灰靴子。又摇动几回,又扔出一对靴子。
却是白色。
紧跟银灰色外衣、袜子、腰带,扔了一地。
沧海跟着除了外衣,欲下床挂起,忽被神医一把抢去扔到外头地上,沧海忙要捡拾,方掀了帘子探出只手又被拉回帐内,也只得罢了。扭过头却是愣道:“……你怎么还脱?”
“唔……”神医想了想,将衬衣留了两个纽扣没解。“好不脱了。”打着滚钻入被内,摇得床架直晃。望沧海内衫外只套着一件薄棉袄,笑嘻嘻又道:“白你真是可爱,我脱你也脱,真是不让人喜欢都难。”
沧海笑道:“在床上穿着外衣不舒服。”等了等,也将袜子脱了,又被神医顺手扔出床外。
沧海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毛病,怎么什么都往地上扔啊?你扔你的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都扔出去啊?”
神医躺在枕上拉住道:“反正也扔了,你别下去了,陪我说说话。”
嘉靖某年月日,马炎正式即任“醉风”鹞子街分部长,接管鹞子街鸟市,称马老板,收方外楼定海、会稽二分部,功劳一也;制衡东瀛流寇,保“醉风”鹞子街分部,功劳二也。
“哼。”神策看罢,冷笑一声。“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是,因主子叫属下去炸皇甫熙的铺子,是以顺路在此。等候差遣。适逢密报到手,特送主子过目。”
“哼。”神策又冷笑一声。却比第一声冷笑要暖。“在陈公子檐下呆了没几天。怎么说话也学得文绉绉的?人家陈公子说话都没你酸。”
“属下……”冰冷语声只道了二字,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怕神策怪罪。忙停口强抑。
神策笑道:“那陈公子也算见之望忧,你笑也有笑的道理,怒也有怒的道理,这是人之常情。”
“是。”左侍者应了,抬眼撩了黑斗篷一眼。“主子今日高兴,恕属下斗胆,敢问主子为什么看了密报却不高兴?”
神策冷声笑道:“你没听我方才说么?陈沧海有让人笑的本事,也有让人怒的本事。”
左侍者道:“属下知道陈公子虽于‘醉风’同流寇对峙的事有关,可他也输给咱们两个分站啊。”
“哼。对峙?你倒真会替他开脱。”神策语气不悦,“多年来流寇一直沦为‘醉风’手下,这次挑动倭寇犯上根本就是陈沧海捣的鬼!输给咱们两个分站?”语声放缓。缓缓道:“你认为这值得高兴吗?”
左侍者思虑半晌,方小心翼翼道:“主子,属下觉得咱们这次虽然有所损失,但是方外楼也同样损失两个分站。陈公子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就算咱们失利,他们方外楼也一样得不着好。”
“哼哼哼哼。”神策笑了。笑罢便是沉默。
左侍者心中忐忑不已。
神策终于道:“他就是要我这么想。”
左侍者自然不敢接话。
于是神策自己接道:“我若这么想,就会像你一样侥幸。像你一样高兴,还会非常骄傲。”
左侍者道:“属下并不敢骄傲……”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神策重声缓速打断。“你若是我,也一定会骄傲的。那是侥幸的骄傲,也是妒忌的骄傲。就像这个。虽然我不好过,可是你也同样不舒服。所以至少会幸灾乐祸。”
左侍者道:“……属下不明白,这于我们又有什么损失?”
“哼。”
神策哼过之后便长呼口气。左侍者猜。神策并没有心情很差。或许就因为神策自己看穿了对手的招式,能够抢在对方打中自己之先予以反击。所以并不在乎以前打斗中被割破的一件衣服。
神策悠然起身,负手踱步。黑暗中哼笑一声。又听拳头握紧的喀喀声。
“若说起来,陈沧海这个人绝对还是杀之后快。”神策道。头颅微侧,忽然笑道:“小左,你不会舍不得下手了?”
“……主子的意思是……让属下去杀……”左侍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语调有多犹豫。
于是神策又笑了。
这回没有让左侍者多等。
神策若叹若慨,道:“这个人不能杀。”仿佛还加重程度般摇了摇头。“若是可以选择,我绝不要和他做敌人。”
左侍者没有细想神策的话。他只是真的永久性的松了口气。
却听神策缓声道:“你说,什么叫‘方外楼分站’?”
“……有方外楼的人聚集的地方……。”左侍者回答。
神策点了点头。“鹞子街一役中,方外楼有没有伤亡?”
“有伤,无亡。”
“那就是了。”神策已立在左侍者面前。“那我们得到两个空房子,就好像陈沧海烧掉一个没有人烟的烟云山庄,那又有什么用处呢?难道只是为了向江湖炫耀虚有其表的功勋?其实是有苦难言?还是让全江湖的知情人耻笑我们的愚钝不知不觉?”
一席话并不言辞激烈,然而左侍者已噗通跪在地下。手脚冰凉。
神策冷声接道:“方外楼的人一定是按照陈沧海的指示故意输给我们两个分站,好让我自大自负,正所谓‘怒而挠之,卑而骄之’,到时他只要略施小计,便可‘全争于天下’,我们就一败涂地了。”
低首望了左侍者一会儿,道:“你起来。”抬起头来又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话?”
左侍者忙作揖道:“属下不敢。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