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记得,这一夜的夜色,原本是乌云惨淡的,但随着马车调转方向,朝皇宫而去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阵风,将乌云吹散,顿时月明星灿,许多人都挤在一辆马车上,因为丛裕的存在,而显得格外的局促和尴尬。
司马露已经回到了九龙鼎中,自从知道她在鼎中这件事之后,绿火就再也不许别人触碰九龙鼎,就连方暮也是不行的。他一双手激动的在九龙鼎上摸索着,低声的说着什么,嘴角朝上翘着,掩饰不住满脸的欣喜。
“怎么都不说话?”丛裕挽住黎晴雪的手,开口道,“莫非朕是头老虎,不用出声,就把你们都吓唬住了?”方暮连忙道,“陛下说笑了,只是臣等从未和陛下如此亲近过,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说起来,你们算得上是朕的救命恩人呐!”丛裕谈笑风生,听的人却忍不住心中打颤。这世上若做了其他任何人的恩人,不说报恩,总要重重的道一声谢才是。可是,若成了君王的恩人,别说是一句谢,多半会找来杀身之祸。
因为,君王最不喜的,就是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落魄,被人挟持的模样,而近日,方暮等人全都看到了。
别人也就罢了,不久便可以离宫,如果陛下不再传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君臣相见之时。可云苑与别人不同,他可是还要继续在宫中,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所以在众人当中,他抖的最厉害。
丛裕坐龙椅多年,第一件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上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能看在眼中,更能猜透他们的心思。而此刻,马车中众人离的如此之近,丛裕怎能看不到,猜不到?
“云苑!”丛裕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听到陛下召唤,云苑猛的一震,想要跪倒,奈何马车中已经十分局促,他还来得及跪倒,就已经接连碰到了戎跃和怀星二人。丛裕连忙道,“此处是宫外,车内窄小,不必行礼了。”
“是,多谢陛下!”云苑重新坐下,心内忐忑。丛裕直截了当的问,“你听了朕的话,可是在害怕?”云苑一愣,“陛下,臣不敢!”丛裕摆手,“在朕面前,不许说谎。朕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方才,我和德贵妃二人,受人所制,狼狈不堪,几乎连性命也丢了,你觉得,朕觉得那样很没面子,可对?”
方暮等人不禁低头苦笑,暗暗为云苑捏了一把汗。这样的问题,说对也不对,说不对也不对,反正怎么说,都不对。
见云苑不敢出声,丛裕反倒笑了起来,“朕明白,你,你,你们大家,心中都是这么想的。如果放在从前,朕的确会那么想。太狼狈,太难看了。朕高高在上,只能威武庄严,不能露出丝毫的不妥来。可是,就在皇贵妃舍身护朕时,朕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想到白采薇的死,丛裕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他问,“你们可知道,皇贵妃她,她原本是只狐妖。”方暮沉默片刻,点头道,“臣等是知道的,没有早些告诉陛下,是臣等大罪。”
“不,”丛裕说,“若是你们早早说了,只怕朕连你们都要怪罪。朕私心以为,只要是妖的,都是坏的,恶的。而且,朕也当着皇贵妃的面,如此说了。可是她,她还是……”
丛裕忍不住一阵哽咽,握着黎晴雪的手越发紧了。黎晴雪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接着说了下去,“皇贵妃不顾一切,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覃秋,这才保住了陛下的性命。这份勇气和果敢,我也是佩服万分的。”
“那一刻,朕才明白,朕不过也是个普通人。也会流血,会死。皇贵妃身为狐妖,有情有义,即便朕不信她,嫌恶她,还是不改初衷,不生怨怼。和她比起来,朕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丛裕擦擦眼角道,“所以,对你们大家,朕只有感激。”
众人不敢说话,丛裕明白他们的担心,“回宫之后,朕会赐你们一道免死令牌,这样,你们可否安心了?”
“多谢陛下!”
众人异口同声,心头的大石果然放下了。方暮趁机道,“陛下,覃秋已经不能再出来做恶了,臣等想带师父会夷希修养。她这样子,也不适合在留在宫中了。”
“嗯,你们在宫中的时日也不短了。”丛裕想了想,不露痕迹的瞟了绿火怀中的九龙鼎一样。方暮顿时警觉起来,莫非丛裕还不肯死心吗?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丛裕忍不住大笑起来,“方暮啊方暮,朕可是一朝君王,说出来的话,要一言九鼎的。这九龙鼎虽然力量强大,但却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了的。况且,如今九龙鼎是司马姑娘在掌控,自然和从前不同,不会对朕有任何的威胁。该怎么处置九龙鼎,倒是件难事,不如,朕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如何?”
“多谢陛下!”方暮喜出望外,在心中盘算着,先到溟幽去见双沅,然后再将九龙鼎还给东女国。只是这样一来,绿火恐怕也要跟去了。
马车才进宫门,丛邈就迎了上来。他见马车中众人喜笑颜开,又见丛裕和黎晴雪二人平安无事,大喜之下,竟然冲方暮深深的行了一礼,慌的方暮连忙躲开,“王爷,您这是要折煞我吗?”
“不不不,本王是真心向你道谢。”丛邈有些局促不安,又对丛裕说,“皇兄能平安归来,臣弟万分欣喜!”丛裕下了马车,扶着丛邈的手说,“朕这次死里逃生,感慨颇多,你留在宫中不要回去,朕要和你彻夜长谈!”
行了一段路后,丛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