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晚上,一辆带篷马车缓缓停在了听风小筑门前。一名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来,满脸欣喜的四下张望。
“小李子,你花姐姐下马车,你倒是搭把手啊。”钱进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喊道。小李子就是李良,这名字得归功于钱进前世看过的一部宫廷戏。
此刻,李良正好奇的望着门口那对别致的大红灯笼,还有门口站立的那两名侍者,把钱进的喊叫当成了耳旁风。
一个爆栗突然敲在他后脑勺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于是他忙不迭的从马车上取了下马磴摆好。
“把小孩子敲傻了咋办?”蚕娘在一旁嗔道。
钱进笑骂道:“他既然喊我一声哥,我便能管教他。”说罢,钱进跳下马车,然后一个“公主抱”将穿着木屐的蚕娘抱下马车。
赶马的车夫领了赏钱后便自行离开。
钱进帮蚕娘和李良整了一下衣服,又从兜里取了一条白色纱巾递给蚕娘,说道:“花姐,戴上这个吧。”
“干嘛要蒙一条丝巾啊?我们又不是入室行窃。”蚕娘不解的问。
李良在一旁揶揄道:“花姐姐,你今天太美了。哥哥是怕别的男人打你主意。”说完他便马上跳开,与钱进保持安全距离。
“这小子别看平时呆头呆脑的,没想到今天倒是说了句在理话。这读书人里面也有许多附庸风雅之辈,等下招来狂蜂浪蝶咋办?”
钱进不由分说帮蚕娘戴上纱巾,然后行了一个弯腰礼,便捉住她一只小手朝门口走去。李良自然是跟在后边。
门口两名侍者拦住了三人的去路。钱进将请帖递出,然后径自领着蚕娘二人进了院子。
这间院子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倒是宽敞,廊道里面挂满了灯笼,把这院子照得通亮。
望着院子里那些假山水榭,钱进不由嘀咕道:“这听风小筑的主人莫非也是江南人士?”
正迟疑间,对面一人迎出,待走近一看,却是那曾与自己斗讼的陈雄。钱进正狐疑他怎么会在这里,那边陈雄疾步上前,拱手说道:“未知钱侍讲驾到,有失远迎。”
“这杨梅诗会莫非是你办的?”
“钱侍讲说笑了,小的只是来帮忙打打杂而已。”陈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往日多有得罪,还请钱侍讲海涵。”
“好说……”钱进对这陈雄也没太放心上,反正上次的诉讼他也没吃亏。不过,上次陈雄在顺天府挨了几十下耳光,如今这行为做派倒是大有长进,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陈雄瞥见蚕娘和李良两人,脸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便转身在前边引路。
约摸半盏茶功夫后,钱进三人随陈雄来到后院一处名为“雅风”的大厅。到了门口,陈雄告了个罪,便自去忙了。
钱进略微扫了一眼,发现这处大厅宽敞之极。
屋顶正上方悬着一盏西洋水晶大吊灯,上面点了不下四五十根蜡烛,把这大厅映得如同白昼。
一条珍贵的西域毛毯铺在大厅正中央,毛毯尽头处是一处木制高台,中间用珠帘与大厅隔断开来。
大厅两侧,整齐有致的摆着五六十张红木小方桌,上面摆放了些精致糕点、鲜红欲滴的杨梅,还有一些平时很少见的玻璃酒器。
厅内,已有四五十名书生分成几堆闲聊着,中间夹杂着几名芳华女子。廖东临赫然在列,此刻正被十几名书生围着谈论些什么。
钱进领着蚕娘二人不动声色的选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下,顺手拈了粒杨梅吃了,见味道还不错,忙将盘子端给身后的李良。后者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布袋,将盘子里面的杨梅、还有桌上的糕点一网打尽。
有书生瞧见钱进这一桌的情形,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众人感觉到异样,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有戏虐的,有低声说土包子的,各种表情纷呈。其中有些人是认识钱进的,只是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他们都只当没有看见。
廖东临早瞧见了钱进三人,略一皱眉后,他便领着两人来到钱进跟前。
“钱老弟,有段日子没见了。”
“廖兄风采依旧,这么高雅的诗会居然也记得邀请我,老弟真是感激不尽呐。”
“老弟这话就有点酸了。要知道这雅阁居士的请帖难得,我也只得了四五张。这不,首先想到的便是老弟你啊。”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似乎都找不到什么话题,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廖东临身后行出两名书生对钱进施礼,其中一人便是广东秋闱第三的王拂生,还有一人便是广东秋闱第十的孙刚。两人都是钱进的同乡,这次又都得了同进士。
钱进抱拳还礼,问道:“两位同乡,可有官缺下来?”
孙刚答道:“我和王兄都已有着落,都在廖知府下任县令。”
钱进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他认识廖东临也有段日子了,知道他平时善于钻营,估计花了些代价将孙、王两人挪至自己的治下。虽说陈国严禁结党营私,但两个小小的县令平调估计也入不了大员们的法眼。
孙王两人打完招呼后便退至廖东临身后,眼睛微不可察的瞟了一眼钱进身后亭亭玉立的蚕娘。
廖东临也早已瞥见了蚕娘。虽然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今天蚕娘穿了那条新做的连衣裙,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又戴了面纱,施了薄粉,他一时半会也没辨认出来。
“这位姑娘倒是眼生的很,老弟何时收的?”廖东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