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荫和霄宠惯了的桔梗始终不习惯那个乌烟瘴气的厂房。
无论趴在哪,它的头总是向着大门的方向,也许在憧憬着霄和叶荫带它回家。
在它溜号时,一个掉下的机器砸死了它。
霄去时它的身体还是热的,他流着泪闭严了它的眼睛。
工人说它耳朵失灵了,经常叫它它都听不见,除了对汽车的声音敏感。
为情所累的不只是人,还有动物。霄想叶荫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对茵茵的忍耐失去桔梗的伤心,霄想,这是自己的报应吧。
叶荫本想在屋里歇歇,但没有桔梗的家空荡荡的。
看得出来,霄的生活还是老样子。谁没了谁都能生活,只不过是更好还是变坏。而霄,看来过得还不坏。
只待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的东西几乎都没了,仿佛自己从来不曾在这出现过。自己的两年时间就这样和桔梗一样,声息全无的消失了。屋里新添的物品告诉叶荫,现在的女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待不下去了。叶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本想把钥匙留下,但没有钥匙不能锁门,只好带走钥匙。
逃似的离开了。
也好,就这样吧。
霄不见了叶荫的本子,和茵茵发了火,茵茵委屈得哭了,说,也许,她带走了吧。这句话提醒了霄,他立刻又去找叶荫放淘来的小东西的那个抽屉,也是空的。
茵茵跟进来,怯怯的说,抽屉里的东西是我倒掉的,我看没什么值钱的。
霄不看她,挥挥手让她出去。
他不能确定是叶荫来过还是茵茵丢掉了叶荫的所有东西。
突然,他想起来叶荫的“小闲”,他跑到书房,然后大声喊茵茵,茵茵不情愿的走进书房,说,我可没扔过你的书。
霄说你见过桌子上的蓝色玩具吗,茵茵茫然的摇头,书桌上放玩具干吗。
霄颓然坐下,原来,叶荫真的回来过。
叶荫一直在附近的医院产检,森不放心,快到预产期时托了人带她到一个有名的妇产医院看看。这次叶荫同意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她看见了霄。叶荫先闻到了霄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才看见了他。
那天霄陪茵茵检查。
叶荫压低帽子从他的身边走过。
霄没有认出叶荫。
遇到霄之后的第二天,叶荫就生下了女儿。
弯弯早产,出生在五月初一的半夜十二点。取名弯弯,不仅因为霄不在身边,仅就那天的弦月,孩子也不能叫满满或者圆圆。自欺其实很不容易。
曾经,叶荫喜欢那句“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她曾想如果和霄结婚生个双胞胎就叫满满和圆圆。
人对诗词的喜欢总是因循着自己当时当刻的心情。那时她幸福的守望着霄,以为甜蜜是冰箱里的冰激凌随手可得。
叶荫抱着弯弯,看她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的血管,里面流淌着霄和自己的血液。
霄会爱她吗?会爱这个粉色团状的小东西吗?她需要人无条件的付出,爱她觉得她是稀世珍宝,不爱则是累赘。
叶荫想起,霄从来没说过爱自己,虽然他说过其实他一直在找她,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
萍说是不是该让父亲见见孩子,立刻被森打断了。叶荫从未想过会抱着弯弯去找霄。
爱只能是两个灵魂的契合,其它的人或物都不能成为条件。孩子若是能给幸福加分,一定是那幸福本身就存在。
弯弯来了只能说明他们曾经相爱,却绝不是继续共同生活的理由。
或者,仅仅是他们重逢过的印证。
何况,霄没有求过婚,甚至,暗示也不曾有过。
如果叶荫对霄亲口说出这句话,霄简直想一头撞死。理不清的情感是一张凌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