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忆,已化而生,又化而死。你们这些人,都不过是活在我的梦境中,我的梦境中有无限广阔的天地,日月可为连璧,星辰可为珠玑,万物可为济送,天地厚葬尔等,尔等却为何如此不甘心死去?”
沐子休淡淡的道,语声如同一阵清风。
老陆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自问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世人皆贪生怕死,而只有这个坐在大鱼上的人,却把生死看作平等的,生而后死,死而后生,世间凡有灵生物,莫不哀伤,可是在沐子休眼中,生死皆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这样的人,实在不觉得救人性命有何种必要。
哪怕是这艘船就在他面前沉下去,船上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死去,他也不会稍有动容。
老陆只觉得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大概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一处。
只听白浅予道:“如果如子休所说,我们都不过是活在子休的梦里,子休何不睁开眼睛来,看一看我们这些梦中人?”
她顿了一顿:“又或者,子休是活在我们的梦里,那么子休也何妨睁开眼睛来,看看我们这些正在做梦的人?”
她此言一出,对面的沐子休却蓦的陷入了一阵沉默。
只有身躯随着大鱼的沉浮而微微起伏着。
船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简七不解的道:“白姑娘,你说来说去,都是劝他睁开眼睛,他难道是怕睁开眼睛么?”
白浅予点了点头,道:“他是不会睁开眼睛的。”
简七道:“你那么肯定?”
白浅予尚未答话,忽见沐子休自鱼背之上站起,羽衣飘飘:“姑娘,子休输了,子休既无法睁开双眼,那便从姑娘所请,救一救你们这些梦中人吧!”
说罢,已自鱼背上跃起,但见人影一闪,他已轻飘飘的落在了船舷之上。
然后他长笛一挥,数十道白光射出,那些飘飞在船头、漂浮在船板之上、水中的蜚蛭,全部凝结了一层冰霜,跟着发出“砰砰”无数细碎的响声,如同冰片炸裂之声,那些无法被消灭的蜚蛭全部炸开,化为乌有。
简七愣了愣:“这是什么法术,这么轻松就将那些令人着恼的臭虫子全部清除得干干净净?”
白浅予道:“这个法术名叫‘幻梦泡影’,能化实为虚,其实也能反过来,化虚为实。”
简七咋舌道:“听起来好高深的样子。”
沐子休双足踏在船舷之上,银发飘拂:“看来姑娘才是世外高人,对在下的了解如此深透。”
白浅予笑了笑:“不管我是你的梦中人,还是你是我的梦中人,我们都是彼此的有缘人,不是吗?”
沐子休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简七却已在旁拍手欢呼道:“没有了那些讨厌的虫子,这船上马上令人觉得舒心多了!”
话未说完,整个人忽然沉入了水中,“骨嘟”喝了一大口水,幸好他水性好,立刻手脚并用,从水中划了上来。
经过白浅予旁边时,顺手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看看四周,大吉船已完全没入水面之下,水手们不说,老陆他们也是经年的海上淘宝客,个个都有几手划水的功夫,皆浮了起来。
只是人人皆在水面上露出个头,好不狼狈。
简七一边划着水,一边冲着沐子休大叫道:“喂!你那条鱼呢?快借我们坐一下!”
沐子休摇了摇头:“我的坐骑,是不会听你们的话的。”
简七道:“你不说要救我们的吗?我们都快要淹死了!”
沐子休唇角勾起,只是微微一笑。
简七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觉得身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自己的整个人竟然不由自主的被顶出了水面。
他低头往下一看,吓了一大跳——整条大吉船已破水而出,正在海水中破水而行,开的竟比以前还要快得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简七失声道。
“因为我的坐骑正在托着船往前行啊!”沐子休站是站立在船舷之上,语声淡淡。
“托……托着船?”简七连舌头都打起结来。
不由自主的往船下看了看,只看见水底一片巨大的阴影。
沐子休淡然一笑:“鲲之为鱼,不知其几千里也,可以潜碧海,泳沧流,沈鳃于勃海之中,掉尾乎风涛之下,刚才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它的化形罢了,现在载着你们这条船前行的,才是它的本体。”
简七咋了咋舌:“那……那岂不是比一座小岛还要大?”
沐子休道:“鲲鹏图南,九万里而一息,我现在就送你们去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小岛,让你们休息。”
船行如箭,他就站在船舷之上,飘飘摇摇,仿佛御风而行。
海风吹起他的银色长发,如同旗帜一般飞舞。
鲲的游动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托着大吉船靠近了一座小岛,十几名水手先下了船,涉水而过,腰上系着缆绳,将已经残破的大吉船拖上了岸。
船上的人也陆续下船登岸。
回头再望时,只见鲲又变成了一条大鱼的样子,驮着沐子休,向着北方而去。
天际远远传来飘渺的笛声,消失在一片晚霞的余光之中。
一船人上了岸,水手们都在忙着伐树补船,船客们便自发分成几拨去岛上打猎砍柴,不多时便带回了一些野兔、獐子、蛇等野味,生火烤了起来。
大家围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