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附近的咖啡馆有一大片露天区域,放着一把躺椅,我赶走了原本躺在上面晒太阳的野猫,坐了上去。
我手里的书不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就是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记不太清楚了,翻译得不够信达雅,我看了一会儿就把书搭在胸口睡着了。醒来之后,阳光和书都还在,这种温馨让我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离开404之后,我总是半夜惊醒。在梦里,我不是沉入芦苇荡之间的沼泽中喘不出气,就是藏在办公大楼的窗户外冻得瑟瑟发抖。
但这次,伴着香醇的咖啡味,我居然梦见了那个团结旅社,棚顶吊着几支手电筒,光线微弱。大家都在,老沪也没走,每个人都拿着酒杯,愉快地聊着什么。四爷挨着我,她满足地打了一个酒嗝,我甚至闻到了麦芽的香气。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突然四爷尖叫了一声,说:“c加加你脱衣服干吗?”
我马上看向了c加加,没看到他的人,只看到了一身衣物
醒来之后我冒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把404里经历的一切都写下来呢?不管有没有人相信。
我虽然是个编剧,但更多是编故事,很少记录发生过的事儿。当我坐在电脑前,面对空白的wo
d文档时,我发现,你要记录你自己经历的事儿,肯定会带入个人的主观色彩,在一定程度上,这给我的记录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我开始不断联系我妈,反复跟她聊404。她对那个地方很熟悉,但她并没有我们那次危险的经历,我希望她能帮助我更理性地看待404。
最近一次,我们聊到了404里的兔子。
我妈说,兔子算是404的原住民了,其实是人类抢占了它们的地盘。当年,404的孩子们放学后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拿弹弓打兔子,就算打中了,也就像弹了个脑瓜蹦儿。每次那些兔子都不跑远,它们好像更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玩儿听起来这些兔子好可爱,很像北大荒的傻袍子,和我记忆中404那些嗜血的兔子似乎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我感觉我对404没剩下多少清晰的记忆。我肯定忘掉了很多情节,这让我无比恐慌,难道在404,记忆也会平白无故地蒸发?
我从进入404的第一天开始慢慢朝后想
我提到了那座办公大楼。
在我妈的描述中,那座大楼起码有20层高,高耸入云。她去上海的时候,觉得东方明珠塔都不比它高多少。但是我在那里实打实地待过一晚,那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七层建筑而已。
难道,我不但失去了某些记忆,所剩不多的记忆还被扭曲了?
我试图更正我妈,她却固执己见。
最后,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那个年代,国内的摩天大楼少得可怜,再加上404的其他建筑都不高,办公大楼就显得鹤立鸡群了,这也许就是我妈产生错觉的根源。
我提到了404的地形。
我妈说,根本不是“z”形,而是“a”形。这两个字母相差也太远了吧?
我不服气,认真地描述了几个重要建筑,用来证明我是对的。我妈却不以为然,她说她离开的时候,从飞机上朝下看过,一清二楚,就是个“a”形。
也许过了这么多年,我进入的404跟我妈生活的404有所变化吧。
我又说,那么多职工和家属,撤离时不可能全部由军车送出来,肯定也有普通客车吧?
我妈说有是有,到通化的,不过那条线路藏在芦苇荡中,只允许404的客车行驶。乘坐它需要提前一个月报批,通过了才能购票。而且,一家人不能一起坐车出去,以防举家不归。
更重要的是,我三番五次跟我妈提到“错”,结果她比我知道的还少。在她心里,404里只有铀235、钚239、氘、氚等等,那都是核原料。
总之,我和我妈聊得一直很别扭,似乎我们说的就不是同一个地方。
实在写不出来,我索性辍笔了。
c加加消失了。
说实话,我不悲伤,只是事件的走向让我有些发懵。
四爷拿出手机,烦躁地滑动着屏幕,似乎那上面会有什么线索。过了会儿,她忿忿地说:“阿稻提供的这是什么破信息啊?”
asa说:“我不知道什么阿稻,我只知道这个信息是你提供给我们的。”
小马哥说:“有啥事儿直接说,别话里带刺儿。”
他平时说话总是冲冲的,但这次他的声音却闷闷的,没有一点底气。
asa说:“我就是阐述一下客观情况。”
我轻轻拍了拍asa。
四爷说:“小差,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把c加加找回来。”
小差还在怔忡,这时,挂在棚顶最外侧的那支手电筒闪了一下,接着就灭了。那支手电筒是c加加的,小差把它拿回来之后,四爷把它挂在了棚顶上。
它似乎暗示了什么。
我也说:“小差,你不要难过,我们再等等”
小差摇了摇头说:“我有个感觉,他不会回来了。”
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说:“我觉得我们处于一个思维的盲角上,想想魔术师的箱子,一个大活人进去之后也会神奇地消失,但那不证明这个人就出事了啊。所以我还是觉得有人在背后搞恶作剧。”
小差说:“这是恶作剧?这是在杀人!”
a加加可能是进入了某种虫洞,类似《星际穿越》,总有一天他会突破引力的禁锢返回来。”
虫洞理论是爱因斯坦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