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合上玉扇,挠了挠头,手从脸侧上拉下来,叹息一声道:“老鬼,周懿兄弟临死相托,你要相信,玉扇绝非仅是玉扇而已,只是我们暂时无法弄清其中秘密。如今,只能再回柳花馆,找胡钦差言明,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从暗沙这条线上寻得一丝机会。”
龙阳突然甩袖大笑道:“小孙子,我踏出山海城,为的就是来这五方天下瞧一瞧,看一看,你做啥都行,只要有好肉好酒相待就行。”
叶洛走了两步,沉神道:“老鬼,你的这一生活得恬然畅快呐,实在羡慕!”
龙阳还没等话音落下,一把抽在叶洛的后颈皮上,痛骂道:“爷爷我在葫芦地里锁了五百年,五百年啊,死人一茬接着一茬,能活着出来,还有什么奢求呢?无非就是酒肉穿肠,自在逍遥罢了。”
叶洛明白老鬼胸中念想,人啊,放下嗔贪哀怒,温饱而礼,亦是一种天人境界。
柳明机作为摘星山的大道人,出观迟迟未归,此行想必定然是为了外甥的安危孤身犯险,也不知那老道现在还是否安恙?
楚蓉儿,陈先生,秦轼三人踏着书卷,飞掠云端,到了西塞地界。
陈先生脚下御气,在荻,陵,渭的疆域云端之上徘徊一圈,放眼四望,各国的城垒兵甲横亘连绵,巍然矗立。
陈先生停在书卷端头长叹一声,略微赞许道:“当年叶洛一将当前,吓退数万雄兵,拦了三国的合围夹击,才使西塞趋于安定。”
楚蓉儿哼哼笑了一声,“也没那么玄乎,那么厉害吧!”
陈先生扶须淡然道:“一军之将帅,犹如狼王啸月,山泽为之惊惧。叶洛一人横剑,天焱军个个都是冲锋陷阵的绝命武夫,生死渡外,何人敢踏进半步?”
秦轼点头附和,大赞天焱军的威猛气魄。
西塞之上,孤城百仞。
西北临接荻域,黄沙漫漫,正西属秦渭河发端,水溪潺潺,与渭国隔水相峙,东北靠近陵国,短草浅绿,水泽泥潭星罗棋布。
陈先生踏下云端,敛了竹卷,负握手中,站在西塞孤城前的山丘上俯瞰。
金云压城,甲光如鳞。
城墙之上,正是天焱军的守卒,长枪挺直,列队如长龙横踞,举高临下,洞察城下一切动向。
山丘上的三人御气而下,陈先生一人在前,楚蓉儿和秦轼尾随其后,分列两侧。
西塞城墙上凹凸的砖格间,铁衣铜盔武夫立即斜枪大喊:“城下何人,来此做甚?”
陈先生一脸沉定,徐徐回道:“我乃秋水镇儒门陈宫恪,今日至此,特地面见你们的副都将关山北。”
“原来是儒门圣人,然军中必须按律令法度行事,没有皇诏绶书,恐是很难拜见,还请圣人返去,小的在此恭送。”
陈先生望着城墙上的那个兵卒,沉凝道:“还请你去传信,给老儒卖个面子,我既然来此,就一定要见到都将本人。”
陈先生御气掷出一枚石印,正悬在那兵卒眼前,是一枚御赐的儒门圣人印拓。
那个兵卒拿住,愣愕一下,转头向旁侧的一个兵卒低声说了一句,放下手中长枪,拱手致礼道:“先生,都将府距此颇远,还请你耐心等候,待关都将答复,再来告知先生。”
陈先生默默点头,举目望着城门上的大字,渐而向下,铁锁城门如竖木挺拔,岿然不动,连一声咯吱响音都不露。
且论当世豫国的儒士,世俗地位不低,财政军谍之中,影迹遍布,陈宫恪作为秋水镇儒圣一脉,主张以教化育人,很少参与国事和宗派之争,但江湖中的名望,还是与儒门圣人等同,不逊一分。
虽然豫帝昏庸,但对儒门也是敬重,每年中秋,都会领仕拜会儒门学塾,朝野之内,各阶官僚深谙其意,行事作态,皆自顾礼让谦和,敛其跋扈风格,谦谦恭维。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那个兵卒执了关都将的亲笔书信飞上城墙,回抛给陈先生,大声道:“恭请陈先生入城!”
那个兵卒摆手一挥,城门缓缓推开,六个力士一齐推门,推开半掩之后,等到三人入城之后,再慢慢关上。
西塞城中横纵九道,皆是兵马驰行的石道,中间再以行帐操练场地杂间,武卒持枪练滚,横拉竖劈之间,章法匀称,掠步挺身作态,威猛霸气。
三人飞步穿梭千步之后,到了都将府,门前的铠衣兵甲捏刀横眉,冷眼
而立。
陈先生拿出关都将的书信递于府门前的护卫,静静等候兵甲拆信放行,请入府内。
片言之间,护卫拱手而礼,请陈先生入府。
楚蓉儿环顾一眼,都将府比起富丽堂皇的皇宫内殿,相差那是千里开外,就如行者踏冰,形影单薄且寒碜简朴,连楚府的建筑气派都不及。
府,一排青石道直通正府大厅。
关山北都将见了陈圣人,俗礼敬了一套,伸手请他入座。
陈先生点头。
楚蓉儿拜拳答礼,没有一丝怠慢,毕竟是西塞都府,还是要讲究些官礼拜揖,显得正式合礼。秦轼身为大豫子民,又是陈先生门下弟子,请礼更是郑重,跪地揖手。
关将军一身上前,急忙扶起秦轼,下意识地指着秦轼的膝盖,让他拍拍尘土,让他勿要行此大礼。在府中将邸,没有将臣之分,也无礼数俗套,上前一句,落座畅饮,都是兄弟。
秦轼和楚蓉儿俯身恭坐在左案,临靠相接,陈先生放下手中竹卷,蜷腿盘膝坐在右案,左手搭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