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村子,慈鹿发现李未变得畏手畏脚,要么捏捏衣角,要么故意摸摸麻袋,像一个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很快,慈鹿就发现了原因,街上的人对着李未指指点点,窸窸窣窣,好像在说什么,看他们厌恶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肯定是他,肯定是他袭击上山的人。”说完,一颗腐烂的青菜砸在了李未的头上,腐烂的汁水顺着李未的眼睛,流到鼻梁。
慈鹿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正是在村口遇到的男童。男童躲在人影中悄悄摸摸喊了这么一声,瞬间便有其他人附和。
“我就说肯定是他。”
“长得这么凶神恶煞的。”
“可是他痴痴傻傻的,不像是...”
“这种痴痴傻傻的才危险,杀了人,都不觉得自己杀了人。”
慈鹿感觉不妙,拉着李未加快步伐,想赶快离开此地。
众人发现二人想逃走,更加肆无忌惮,石块,污泥,什么脏,什么打的疼,就往慈鹿,李未二人身上丢。
起初,慈鹿还担心李未还手,误伤众人。但是他撇了李未一眼,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李未用受伤的双手护着额头,豆大的泪珠从他粗粒的脸庞上滑落,泪流满面。
人群开始推搡,拉扯二人。
“碰”的一声,慈鹿脚下滚过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棱角分明,尖锐的一端还沾着血迹。
李未的后脑勺被这块石头砸出了一个大口。
“嗖”的一声,另一块石头飞来,慈鹿眼疾手快,接下石头。石头飞来的方向,冲天髻的男童正掂量着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准备砸过来。
慈鹿恶狠狠地看了男童一眼。男童顿时软趴下来,丢了石头就跑。
“快进来。”
慈鹿被声音的主人拖进街边的一家杂货铺,一同被拽进来的还有李未。
救下慈鹿二人的是一位长相憨厚,身体浑圆的中年男子,待二人进屋,他连忙将门关上。起初还有几个闹事者拼命地拍打着木门,等到屋内无人应答,这些人便也没了兴致继续纠缠下去,悻悻然散去。
“未儿,莫怪大家,实在是因为最近出了人命,都说是山里的野人干的,这野人也身形巨大,便有了闲话,说这野人就是未儿。”中年男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些创伤药,涂在李未受伤的后脑勺上。
这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是这间不大的杂货铺的主人,名叫朱贵,往常李未的山货,多半都是给了朱贵,在他这换米面粮油。
慈鹿对朱贵道了谢,但是心中也明白,从未儿的神情,以及连一个黄口小儿都可以欺负未儿来看,恐怕没有野人的事情,未儿在村里受到的待遇也不怎么样。
“哎呀,麻袋怎么破了这么一个大洞。”朱贵正在往外掏麻袋里的山货,突然发现麻袋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漏洞。
慈鹿看了一眼,发现麻袋被什么锋利的锐器给划破了。进村前,袋子还是好好的,肯定是刚刚有人趁火打劫,原本满满一袋子的山货,此刻就只剩下一小半。
朱贵直叫可惜,最近村里人都上不了山,这要是满满一袋子的山货,能比平时多换一倍的货物。
朱贵留二人吃了午饭,等到傍晚,天黑了,才送二人出门。
山里人家,除了吃睡劳作,没有其他事可干,加上天冷,天刚黑,各家各户便禁闭门户,街上人烟稀少,没了白天的人多势众,街上的人,只敢错过慈鹿,李未后,暗戳戳地骂句怪胎,或者朝二人吐一口浓痰。
慈鹿握紧拳头,想将刚刚吐痰的猥琐男子拉到巷子,好好暴打一顿。可是终究忍了下来,李未母子还要靠镇上的人过活,别自己一时头脑发昏,给母子二人带来麻烦。
村西口,这是慈鹿二人中午刚进村的地方,此时也是回家的方向。
李未步子迈得大,走在前面,突然,他蹲了下来,慈鹿跟了上去。
身体微微发抖,发出啜泣声,李未接着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慈鹿蹲了下来,想给李未擦擦眼泪。这时,才发现李未双手捧着一只小土狗。这小土狗正是进村时,被虐待的那一只。
小狗眼眶被砸的稀烂,分不清它是睁着还是闭着眼睛,喘息声越来越弱,渐渐地,便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三两农夫从村外劳作返家,迎面向慈鹿二人走来。
熟悉的眼神,鄙视,轻蔑,农夫张嘴:“怪...”,胎字没落地,慈鹿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吐出一个“滚”字。
欺软怕硬是天性,掂量了下自己人少,打起来不一定能在慈鹿,李未手下二人下讨到便宜,便也没了下文,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村里走去。
山脚,远离村子的一顆野树下,二人将小土狗掩埋。
再赶路时,没了来时的欢快,李未一直沉默不语。
慈鹿发现此时赶回去的路与来时不同,分明是奔着山顶的方向。
“未儿,这条路怎么和我们来时的不一样。”
“往上跳,跳不高,往下跳,可以。”
慈鹿大致听明白了,李未的弹跳能力不足以从原路返回,青瓦屋上方,应该是有一处地方,可以从高处往下跳,也可以回家。
李未对这山势极为熟悉,带的山路并不难走,慈鹿跟在后面倒是十分轻松。
月儿越来越圆,夜色越来越浓,温度越来越低,没了灵气护体,慈鹿与常人无疑,感觉自己像坠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