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次日,两人黎明即起,怜儿端来一碗莲子羹,嘱咐这对新人分食。见两人眼神浓情蜜意,你侬我侬,怜儿不禁有些失落,她望着床头还未烧完的红烛,挑刺道:“少爷,这红烛意为百年好合之意,吹灭不得的。”
“无妨,”高无双拿起勺子喂阿洛一口,说道,“我与洛情深意笃,定不会负她。”
阿洛披散着头发,一副清纯可人,人畜无害的模样。她乖乖地吃着高无双喂的莲子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怜儿无奈地点头:“好罢,算我多言。少爷,吃完这羹汤,还烦请让我给少夫人梳妆开脸,待会儿好去给夫人老爷请安。”
两人新婚燕尔,哪肯分开片刻。怜儿只能一边给阿洛梳妆,一边抵挡着高无双脉脉含情的目光,好不容易打扮妥当,三人一同去正殿请安。
“这‘三日入厨下’少夫人可是知晓……到时娘家还会来行饮宴之礼……一月后还需‘回门’,礼数都得周全,可需好生准备呀。”怜儿一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规矩,原本这些都是奶娘、伴娘或是媒婆的活计,如今全落在了她的身上。高无双和阿洛两人同撑一把纸伞,肌肤相亲,哪记得住怜儿的絮叨。
一路上碰到许多个家丁仆人,纷纷向高无双恭贺新婚之喜。高无双出手阔绰,从钱袋里取出些个铜钱银两,赏赐下人。阿洛伸出小手,高无双便把鸳鸯纹样的绣袋给了阿洛。
阿洛左看右瞧,复又用着小眼神去瞟高无双,见他神色自如,终是把钱袋还给了他:“这鸳鸯绣的真好看,不知是哪家小姐所赠的?”
高无双连忙摇头:“哪是什么小姐,我就从屋里随手拿了个绣袋罢了,许是……许是怜儿绣的,怜儿,可是你绣的?”后半句自是赶快转头问向怜儿,希望她快些承认。
“我从小在高家长大,给少爷做过衣衫纳过鞋底,钱袋我也许是做过的,可这鸳鸯,女儿家家的怎能说送就送,少爷,你记错人了吧。”怜儿丝毫没有接住翎子,傻乎乎地否认了。
“那也许是娘给我的,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高无双搂住阿洛,“你可是为了我吃醋?”
“我初来乍到,与你不过一日之欢,哪有什么资格吃醋。”阿洛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高无双的手臂,转眼间已到了正殿,高老爷和高夫人正坐在案前,等待着新人拜见,“长辈面前还是庄重些好,莫要给我落了个以美色惑人的名声。”
“别瞎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有一切的权力来吃我的醋。”
“这还差不多。”阿洛心满意足。
三人一同进门,小夫妻两人敬茶行礼,阿洛被高夫人拉着叙了些家常话,两人礼数有加,不过分生疏也不见得多亲近。接着高老爷又和高无双说起近日灾荒之事,让小两口找个时机,在府门口发些米面鸡蛋,好助灾民度日。
“这翼州府里灾民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不是个长久之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夫人,可否有什么办法?”高老爷摸摸宰相肚上的腰带,像个憨态可掬的平民老人,往昔里爱端着的官架子,随着重病痊愈,慢慢地放下了。
“我命人在西边新建了兵营,不妨收些难民,体格强壮的留下来做府兵,老弱可帮着务农,妇幼做些杂事,也算是给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翼州歌舞升平,为何需得征兵?”高老爷高声说着,气盛如钟,“我高国公罩着的翼州,又有谁敢招惹?”
高无双与阿洛面面相觑,私建兵营,私募官兵,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娘,我知你生性良善,帮助灾民安家落户是一件事,私收府兵则是另一回事。可莫要糊涂办事,给人留下话柄。”
高夫人摆摆手,“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这不是先和你父亲商量着呢。这快到午时了,怜儿,你去厨房看看有何菜品,给端到侧院去罢,我与老爷还有事相商,就不与你们小两口同坐一席了。”
如此说着,见高堂气氛不和,两人便不好多待,只能顺着说要回院用膳,就此退了。
一头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他已记不得单纯地生活着,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走出门,雨水已停了,天色阴沉,依旧没有阳光。但见灰沉沉的天空中稀稀拉拉地飞着几只纸鸢,高高低低,错落不同。高无双仰着头,望着那明丽的色彩,心中兀自痛了起来,仿佛忘记了什么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这纸鸢真好看,什么时候得空,你扎纸,我上色,如何?”阿洛顺着他的目光,望着苍穹,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