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门前,列队站着大批特警,许多警察正在疏导劝离围观者,一边收缴那些敏感刺眼的横幅。
市公安局局长童丹元坐在指挥车里,心里发急,却又无可奈何。
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郝建成已经明确指示,公安干警不得采取任何强硬的行动,以免引发更大的骚乱。
今天的形势和以往不同,人死了,家属的情绪十分激动,稍加刺激,就可能导致局面失控。
从早上七点多开始,一直到快十点,青北县的县长余志谦、常务副县长杨晓光和县乡的干部们,一个个轮流跟杨凤玲谈话,轮流跟她做工作,要她把灵堂撤走,她把人带走,有什么事回县里坐下来谈。
杨凤玲只哭,不说话,村妇女主任姚桂琴俨然成了她的代言人。
“谈个屁!”姚桂琴恶狠狠地就骂了一句:“跟你们有什么好谈的?我嫂子的男人被黑心企业的人打死了,她不在这里哭,叫她回县里,哭给谁看?”
劝的人多了,姚桂琴就说:“黑心企业的人不是有本事么?叫他们把我嫂子也打死,把她的娃也打死,把鳌头湾的人全打死,都死干净了,他们就清静太平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简若明实在听不下去了,劝了一句:“大嫂,还是把灵堂撤了吧,这样下去,对你的身体不好,对市里的影响也不好。我是副县长简若明,我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态,一定查出真凶,严惩不贷。”
“你是市长又怎么的?你就没有男人,你就不养娃,要是你的男人被打死了,你设不设灵堂?你哭不哭丧?未必女人当了官,就连夫妻感情都不要了么?”姚桂琴牙尖嘴利地问道。
这一问,还真就把简若明给问住了。她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夫妻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子,她想象不出来,想必一起过日子的男人死了,悲伤是一定的,可看姚桂琴反驳起来的牙尖嘴利,倒像是泼妇骂架,一点没有伤心的样子。
简若明摇摇头,退到了一旁,把劝说的任务交给了余志谦他们。
嘿嘿,原来市长也能让我给问住!
姚桂琴暗暗得意,以前在她的心里,市长大得很,比县太爷还大呢,哪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问的,哪是你一个村妇女主任想见就能见的?
最开始,敖富贵让姚桂琴陪着杨凤玲来闹事,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现在,她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非但不怕,而且是市长怕她。
这么想着,姚桂琴激动了,很激动,一下子感觉自己了不起,真不了起,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这一切,简若明都看在了眼里。
就在这个时候,楚天舒和欧阳健一起赶到了。
欧阳健走向了余志谦他们,低声询问情况。
楚天舒则走向了简若明。
简若明低声责怪道:“你怎么还是来了?”
“我分管的工作出了事,我怎么能躲着呢?”楚天舒压低生意,说:“鳌头湾村的人抢着要火化死者的尸体,被杜雨菲他们截住了。你的判断是对的,这件事的背后大有文章。”
简若明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苏幽雨抓着手机走了过来,说:“简副市长,金秘书长来电话,通知您到市委一号会议室开常委会。”
“现在?”简若明惊问。
“对,现在!”苏幽雨点头。
简若明看了楚天舒一眼。
“简副市长,你开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楚天舒说:“你放心,出不了大事。”
毫无疑问,现在召开市委常委会,肯定是讨论如何解决当前的这件难题,但并没有通知分管副市长楚天舒参加,简若明隐隐有点担忧,深知这个会自己缺席不得,便冲楚天舒点了点头,快步穿过拦在市政府门前的特警,走向了市委办公大楼。
楚天舒走向了坐在地上发呆的杨凤玲,蹲下来,开口喊了一声:“这位大嫂……”
只要一有人来劝,杨凤玲便按照姚桂琴交代的,双手拍着地,两脚乱蹬,连哭带骂起来:“哎呀呀,我苦命的男人哟,你怎么丢下我们娘俩就走了哇……你们这帮挨千刀的啊,好黑心哦,要遭天杀雷劈的哟……哎呀呀……”
杨凤玲照例是哭得昏天黑地,姚桂琴自然要站出来替她代言。
“谁是你的大嫂,假惺惺的,早做什么去了?”姚桂琴搀扶着杨凤玲,恶声恶语地说道:“你家的人死了,不哭几嗓子么?不摆灵堂么?”
出来之前敖富贵交代的策略就是,等楚天舒出场,故意激怒他,只要他敢采取强硬措施,女人们就跟他撕扯,把事闹得越大越好。
楚天舒站起来,说:“这位大嫂,人死为大,哭一哭丧,摆一摆灵堂,于情于理都应该。不过呢,这是政府工作人员办公的地方,就是再重要的人物去世,也不好在这儿摆灵堂。大嫂,你说,你们把灵堂摆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姚桂琴傻了,楚天舒的强硬她听敖富贵说过,自己的话说得这么难听,他多半要恶声恶气的斥责一番,没想到楚天舒竟然心平气和地说出了一番在情在理的话,完全是一副先礼后兵的态度。
姚桂琴看了看杨凤玲等人,问道:“那你说,我们摆哪里合适?”
楚天舒看了看天,又扫了一眼众人,大声地说:“冤有头,债有主!人要是政府的人打死的,你们把灵堂摆在这里,我也没有话说。要不是,那就必须撤走!”
姚桂琴似乎就等着楚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