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一片鲜红……
水卿卿头上盖着大红绣着鸳鸯的喜帕,挺着脊背端坐在喜轿内。
没坐过轿辇的她,被轿子颠得有些头晕。
捏紧手中的绣帕,水卿卿闭上眼睛,以此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慌乱不适。
可耳朵里却是络绎不绝的传来街边围观百姓的笑话声。
“话说这盛家幺女一心想着嫁给定国侯梅子衿,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定国侯的小嫂嫂,真是有趣啊。”
“听说她之前为了这事闹得厉害,连湖都跳了,没想到从湖里捞上来后,人倒是清静了,不吵不闹,答应嫁进定国侯府当这个冲喜娘子……”
“唉,说起来也是可怜,这梅家大公子指不准那天就咽气,这盛瑜只怕一嫁过去就要做寡妇的,也难怪她要跳湖了……”
“嗳,我倒是更想知道,若是真成了寡妇,你们说,依盛瑜对定国侯的热乎劲,会不会贼心不死,伺机去缠着小叔子啊……”
当然不会,因为我不是盛瑜——我是水卿卿!
紧闭的眸子倏然睁开,水卿卿眸光染上血色,牙关紧紧咬上,心底冒起的的寒意,让她单薄的身子抑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嘈杂的人声和喜庆的鞭炮声统统消弥,水卿卿的耳中惟剩下婴儿的啼哭声。
婴儿娇弱无助的哭着,哭声在她的脑海里久久回响着,且一声响过一声。仿佛那个刚刚出生、娇弱似刚破土幼苗般的孩子此刻就在她眼前哭着。每一声,都在水卿卿的心上划过刀痕……
晦暗的眸子不觉落下泪来,水卿卿咬牙抑住心中的恨意与伤痛,正要拿帕子拭去泪水,喜轿突然停下,砰的一声落了地,惊得水卿卿拿帕子的手微微一颤。
不等她回过神来,大红的轿帘被掀开,丫鬟小喜急白着脸探进头来道:“小姐不好了,侯府传来消息,那大公子……大公子前一刻钟咽了气——死了!”
全身剧烈一颤,水卿卿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慌乱的小喜,颤声道:“你说什么……大公子没了?!”
话一说完,水卿卿才发现,一路上的喜乐声不知在何时早已停下,路边众人的议论声全是‘扫帚星’、‘晦气’‘新寡妇’等难听的话。
小喜急得都要哭了,哭丧着脸道:“小姐,如今喜轿刚走到一半,尚未进府,你更未与那梅大公子行拜堂之礼……这门亲事,只怕作不得数,我们还是原路回盛家吧……”
闻言,水卿卿脑子里一片空白——
按理,梅大公子病入膏肓娶她过门只为冲喜,如今却在她进门前去世,如此,这门亲事可以不做数,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可是,当初她答应盛家替代盛瑜嫁进侯府,不单单是为了报答盛家的救命之恩,更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
她忍受屈辱得来的孩子,却在生下不到片刻,她都尚且来不及抱一抱、看看儿子的样子,就被侯府的人抢走。
誓死,她都要将自己的孩子夺回来!
那怕隔着鲜红欲滴的喜帕,蓄了快三个月的尖利指甲还是将手掌心掐出了红印,一片生痛,却让水卿卿晦暗惊慌的眸光瞬间恢复平静。
她惨淡一笑,缓缓道:“我既然已穿着嫁衣走出娘家,就是嫁出门的女儿,没有回去的道理。小喜,麻烦你替我寻来孝服麻衣——那怕披麻戴孝,我也要嫁进侯府!”
梅家大公子在娶亲前一刻突然离世的消息,不到片刻已是传遍京城。
这一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更是来了兴致,想看一看这位出嫁到半路的盛家幺女如何收场?
大家的想法与那丫鬟小喜一样,都以为盛瑜会趁着梅大公子的突然离世,就此取消与定国侯府的婚事,打道回去。
毕竟,任是谁都不愿意刚过门就没了丈夫,白白背了一个寡妇的名声,还要为此消磨掉一辈子的幸福……
众人的议论声中,八人抬的大花轿静静的停在路中央,轿帘紧闭,不见轿子继续往前行,也迟迟不见轿子调头回去。
就在大家诧异之时,小喜挤开人群拿了一个包裹塞进花轿内。不一会儿,轿帘门掀开,水卿卿下轿来,一身白色孝缟突兀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满头的赤金凤冠头饰皆已取下,只留一头至膝长的乌黑透亮的青丝,贴服的垂在身后,衬得单薄的身子越发的纤薄。
身上所佩戴的金银首饰也悉数摘下,大红的喜服外面套上孝服,连脚上绣着并蒂花的大红绣鞋也换成了青灰布面的鞋子。
从喜轿中下来的水卿卿,前一刻还是一身喜庆的新娘,后一刻已是披麻戴孝的丧夫的新寡妇。
看着一身孝缟从喜轿中下来的水卿卿,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人人脸上皆是一脸不敢相信的形容。
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下。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水卿卿无视周遭围观百姓的惊诧与议论,目不斜视的抬步迎着风雪朝着侯府而去……
梅大公子梅子初在大婚当日离世,让侯府的人在伤痛的同时,也是慌乱无措得很。
只是片刻,满府喜庆的大红喜字和灯笼红绸都快速被撤下,换上了触目惊心的白幡白绸,快到让前来喝喜酒的宾客都怔愣住。
定国侯梅子衿迎着大雪走出听澜院,一张俊脸染上了悲色,听着屋内的哭声,心情低到了谷底,沉痛无比。
随从三石跟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一边为他撑伞一边道:“爷请节哀,卑职已让府里撤下先前的布置,灵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