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好只觉窒闷异常,内息奔腾,似乎五脏六腑都易了位,冰水离鼻孔也已只一线,再上涨得几分,便无法吸气了,苦在穴道被封,头颈要抬上一抬也是不能。
但说也奇怪,过了良久,冰水竟不再上涨,一时也想不到棉花之火既熄,冰块便不再融。
又过一会,只觉人中有些刺痛,跟着刺痛渐渐传到下颏,再到头颈。原来三层冰窖中堆满冰块,极是寒冷,冰水流下之后,又慢慢凝结成冰,竟将三人都冻结在冰中了。
坚冰凝结,顺情魔女和丰梓月的内力就此隔绝,不能再传到惠好身上,但二人十分之九的真气内力,却也因此而尽数封在惠好体内,彼此鼓荡冲突,越来越猛烈。
惠好只觉全身皮肤似乎都要爆裂开来,虽在坚冰之内,仍是炙热不堪。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间全身一震,两股热气竟和体内原有的真气合而为一,不经引导,自行在各处经脉穴道中迅速无比的奔绕起来。
原来顺情魔女和丰梓月的真气相持不下,又无处宣泄,终于和虚云子传给他的内力归并。
三人的内力源出一门,性质无异,极易融合,合三为一之后,力道沛然不可复御,所到之处,被封的穴道立时冲开。
顷刻之间,惠好只觉全身舒畅,双手轻轻一振,喀喇喇一阵响,结在身旁的坚冰立时崩裂,心想:“不知师伯、师叔二人性命如何,须得先将她们救了出去。”伸手去摸时,触手处冰凉坚硬,二人都已结在冰中。
他心中惊惶,不及细想,一手一个,将二人连冰带人的提了起来,走到第一层冰窖中,推开两重木门,只觉一阵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只吸得一口气,便说不出的受用。门外明月在天,花影铺地,却是深夜时分。
他心头一喜:“黑暗中闯出皇宫,可就容易得多了。”提着两团冰块,奔向墙边,提气一跃,突然间身子冉冉向上升去,高过墙头丈余,升势兀自不止。
惠好不知体内真气竟有如许妙用,只怕越升越高,“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四名御前护卫正在这一带宫墙外巡查,听到人声,急忙奔来察看,但见两块大水晶夹着一团灰影越墙而出,实不知是什么怪物。
四人惊得呆了,只见三个怪物一晃,便没入了宫墙外的树林中,四人吆喝着追去,哪里还有踪影?四人疑神疑鬼,争执不休,有的说是山精,有的说是花妖。
惠好一出皇宫,迈开大步急奔,脚下是青石板大路,两旁密密层层的尽是屋子。他不敢停留,只是向西疾冲。
奔了一会,到了城墙脚下,他又是一提气便上了城头,翻城而过,城头上守卒只眼睛一花,什么东西也没看见。
惠好直奔到离城十余里的荒郊,四下更无房屋,才停了脚步,将两团冰块放下,心道:“须得尽早除去她二人身外的冰块。”寻到一处小溪,将两团冰块浸在溪水之中。
月光下见顺情魔女的口鼻露在冰块之外,只是双目紧闭,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眼见两团冰块上的碎冰一片片随水流开,惠好又抓又剥,将二人身外坚冰除去,然后将二人从溪中提出,摸一摸各人额头,居然各有微温,当下将二人远远放开,生怕她们醒转后又再厮拚。
忙了半日,天色渐明,当即坐下休息。待得东方朝阳升起,树顶雀鸟喧噪,只听得北边树下的顺情魔女“咦”的一声,南边树下丰梓月“啊”的一声,两人竟同时醒了过来。
惠好大喜,一跃而起,站在两人中间,连连合十行礼,说道:“师伯、师叔,咱们三人死里逃生,这一场架,可再也不能打了!”
顺情魔女道:“不行,妖女不死,岂能罢手?”
丰梓月道:“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惠好双手乱摇,说道:“千万不可,万万不可!”
丰梓月伸手在地下一撑,便欲纵身向顺情魔女扑去。顺情魔女双手回圈,凝力待击。
哪知丰梓月刚伸腰站起,便即软倒。顺情魔女的双臂说什么也圈不成一个圆圈,倚在树上只是喘气。
惠好见二人无力博斗,心下大喜,说道:“这样才好,两位且歇一歇,我去找些东西来给两位吃。”
只见顺情魔女和丰梓月各自盘膝而坐,手心脚心均翻而向天,姿式一模一样,知道这两个同门师姊妹正在全力运功,只要谁先能凝聚一些力气,先发一击,对手绝无抗拒的余地。
见此情状,惠好却又不敢离开了。他瞧瞧顺情魔女,又瞧瞧丰梓月,见二人都是皱纹满脸,形容枯槁,心道:“师伯今年已九十六岁,师叔少说也有八十多岁了。二人都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还是如此看不开,火气都这么大。”
他挤衣拧水,突然拍的一声,一物掉在地下,却是虚云子给他的那幅图画。这轴画乃是绢画,浸湿后并未破损。
惠好将画摊在岩石上,就日而晒。见画上丹青已被水浸得颇有些模糊,心中微觉可惜。
丰梓月听到声音,微微睁目,见到了那幅画,尖声叫道:“拿来给我看!我才不信师哥会画这贱婢的肖像。”
顺情魔女也叫道:“别给她看!我要亲手炮制她。倘若气死了这妖女,岂不便宜了她?”
丰梓月哈哈一笑,道:“我不要看了,你怕我看画!可知画中人并不是你。师哥丹青妙笔,岂能图传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侏儒?他又不是画钟馗来捉鬼,画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