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声爆裂,屋内的结界也瞬间消失。
冬夜寂静而漫长,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岁寒也不想再去休息,捏着那根已然变回普通梅花的枝桠,思索起待会儿该怎样阻止丁若羽。
将一切原原本本对她说出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并不擅长瞒骗别人,但也知此番事态严重,以丁若羽此刻微薄的能力参与进来实在太过危险。
一想到她和浮舟本属同源,岁寒就头大起来,这从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即使这姑娘才十五六岁,也不能拿她当小孩子去哄。
直到正午,他才来到底层准备等丁若羽出来,没想到她居然说有事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她又回来了,换掉了那身让人看得极不舒服的花棉袄,衣着如正常的江湖儿女,还在腰间配了把剑。
一进大楼,她便径向铜鼎而去,从怀里掏出本简易装订的小册子,对照着鼎里的铜杠,一根一根调整着位置,最后取出一枚小小的魔族晶核,放入机关内的核心位置。
少年们望着她上蹿下跳了半晌,无一人敢上前打扰。岁寒耐着性子等她摆弄完,又介绍了一下此器物可探测魔族的用途,方寻到机会拉她去了楼外的空地上。
“我猜你也有想过,屠鬼、段良弓等人对付少年死士,同西山那群魔族有所关联。”他先寻了一个切入点,缓缓地道。
丁若羽点了点头,对他道:“去了就会弄明白二者之间的关联。”
“不要去,那些人很危险。”岁寒最终还是决定以最直白的方式来劝阻。
细雪中,丁若羽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垂眸不语。
她在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同浮舟相识千年,岁寒自是能看懂她一举一动所表达的含义。他暗暗在心里对离泓道了声歉,取出怀里的梅枝递给她。
“是离泓,他留了讯,让你别去。”与其绞尽脑汁寻找借口,不如告诉她实情。
丁若羽捏着那根被术法塑造得犹如瓷器般不会凋零的花枝,低低道:“他答应我会寻一枝好看的红梅来插瓶,还真做到了……”
她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眼睫低垂,亦猜不透心里真正的想法。岁寒以为她被劝服了,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楼里躲避外界的风雪。
底层有人点了火盆,众人三三两两围坐着烤火,丁若羽摊开双手,突然歪着脑袋对岁寒道:“阿岚和寸心都尚留在彩华楼里,若被那些人找上门,不知师父他们能否应付得来?”
“大约是能应付的……”岁寒几乎要把前天夜里离泓告诉他的那些事给抖出来了。
丁若羽转过脸,再次保持沉默,精致却透着冷漠的眉眼,亦再次变得那般叫人无法看穿。
墙角一处台阶旁,郁飞琼一条手臂搭在膝上,遥遥望着她,恍惚间她安静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另一个姑娘重叠了,刺得他眼眶发酸。
丁若羽似乎根本未觉察到他的视线,没坐一会儿,刷地站起来,转身回房冷冰冰甩上了门,谁也不理会。
这随性的举动,打破了郁飞琼的愁思。
他心里又冒起一股无名火来。
果然讨厌一个人,哪怕是与自己无关的言行举止,亦会看不顺眼。
这哪哪都让他火大的有夫之妇,他脑子抽筋了才会将她同另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姑娘相提并论。
废楼外的雪愈下愈大,如同一张厚重的大白毡子,覆盖了楼内少年们的喧闹声。
接下来一天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西山群魔约定同丁若羽相见的日子。
天色微亮,楼里鸦雀无声,岁寒第一个起身来到底层,等着众人一一出来用早膳。
到了辰时,几乎所有人都下了楼,却独不见丁若羽出门。他心生疑惑,匆匆来到她门前,连敲数声皆无应答。
岁寒心底的不安渐渐变得清晰,伸手一推,门竟是开着的,屋内空无一人。
“她该不会是悄悄去了西山?”他冲进屋内,四下里环顾一番,瞧见了枕头上放着的一小张纸。
仍旧是浮舟那手狗爬似的破字,让他放心留在据点保护少年们,切莫寻她,防止对方使调虎离山之计。
“怎么能放心?”岁寒搓碎了那张纸,靠着床栏低叹,“疯子就是疯子,从不考虑自身情况!”
他来到底层,犹豫再三,还是依言留下。
山道悠长寂静,白茫茫一片空无人烟,行久了会使人感到阵阵头晕目眩。
丁若羽解开斗篷拍去外边沾满的雪,又从怀里摸出粒小球,随手丢入斜前方两丈处的一小堆雪包里。
“砰!”小球炸裂,一片呛人的红粉充斥在丈许方圆处,呛出两名藏在雪堆后的魔族小兵。
两人辣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先嗷嗷乱蹦再满地打滚,等再站起身时丁若羽已寻到了掩藏在雪径处的暗道入口。
“蠢货,还不退下!”入口处现身之人正是上回同丁若羽谈条件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背着双手,训斥完属下又摆出一副笑脸,好整以暇问:“殿下是否想好了?”
丁若羽松开握着剑柄的手,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道:“想好了,我加入。”
无论如何,她想先见到离泓,确认他安然无恙。
即便岁寒许多事都未说,她还是猜到了一些情况。
若非身有要事,离泓怎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整整三天?
听到如此干脆的回答,中年男人亦是始料不及。他的眼神里显然没多少信任,稍微怔了怔就挂着油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