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深,只是表面去了层皮,隐约泛着血印子,却也如此抹药时才能疼得撕心裂肺,更是令动手之人心惊肉跳,不由心疼。自责与内疚皆化作柔情,蓄在指尖,皇子溪一直揪着眉毛,他多希望疼的是自己,伤的亦是自己,可终究替不了。
一思一直别着脸,冰冷的脸上偶尔有几分痛苦之色,并未说出一个“痛”字,只是额上细细的汗水却着实证明了此痛绝非一般人能忍受。
他心疼不已,手忽的颤抖起来毫无控制能力,歇了歇才又放柔了动作,抹药时又轻了几分,为缓解她的疼痛,他又找了话题来说。
他柔声道,“疼便喊出来,憋在心里疼痛可是会沉积的……”他未往下说乃是想起了以往。
以往他亦是这般为她抹药,她亦是这般倔强,不发一声疼。
他还记得第一次给她抹药是在去探望皇叔后,因为皇叔祈福回得极晚,又正巧被母后逮个正着。母后对他严厉他一向知晓,可他亦知晓母后对他身边的人更为严厉。他头一次出宫晚归乃是为一思,一思便成了母后怒气最终落实点,那一次她差点送了小命。待他搬出皇叔救出她时,她亦是遍体鳞伤,着实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每个人脸上皆不好看,只有她笑得迷人,直说无碍。
为她上药时她也是这般紧咬着唇不放,愣是不发出一声哀嚎来。
那时他亦是这般对她讲,疼便叫出来,为缓和气氛,他还调笑道,“若不叫出来便会越加得疼,疼痛越积越多,眉越纠越紧,不用片刻便要成了那满脸褶皱的小老太。”
她那时哧一声就笑出来,额上满满的细汗,却依旧笑得那样毫无杂质,纯得如碧波潭的水一般,清澈透底。
他手又僵了僵,眼瞄向她纹丝不动的脸,心顿觉苦涩难耐。如今他即便拿出世间所有的笑料来亦得不到她回眸一笑,那样纯然的笑大约再不属于他……
一思一怔,往事如烟,却依旧敌不过历历在目的血泪。她心中嗤笑,讥讽,当年那样一句话可当做笑料,而今看来却只有讽刺。
倘若喊出来便可以消除疼痛,那又怎会有昨夜的伤害?她那样祈求他,他可曾放过她?!她不语,亦不转头,只是死咬着唇不放。牙齿深深刺进肉里,发出钻心的疼,那是仇恨的痛楚,她感受得清楚。
皇子溪黯然伤神,愧疚写满双眼,他缓缓自责道,“我知晓,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弥补我昨日的过错,只是思儿……”
“那便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听你说话!”一思无情打断,语气亦是极不耐烦,头仍旧偏着不看他一眼。
“思儿……”苦痛与苦涩似急浪般高涨开来,皇子溪哽咽,好半响才道,“不论如何,子溪待思儿的心未变,子溪只是想让思儿幸福……思儿会是子溪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爱人。”
那是帝王的承诺,许是会是每个女人的梦,可与一思来讲却只是痛楚。
她冷笑,忽的转头看他,冰冷的眼眸似幽暗的地窖,只令人发颤。
她讥讽道,“唯一的爱人?帝王之爱果真亦有霸气,亦可成为行凶的理由!皇上真觉得在你做了那么多事后,蓝一思还能成为你的妻子吗?皇子溪,是你太过天真还是一思太过愚昧?就如今这形势,即便一思原谅了你,你的大臣,你的母后,你的皇后也未必能答应你娶一个妖孽为妻吧?!”她停顿,又别过脸去冷冷说道,“口若悬河是人皆可为,妖孽不除世人难平,皇子还是乘早杀了我,做你的爱子贤夫圣君去!!”
说罢便不顾皇子溪颜面,当着林福之与浅雨的面便甩开他的手,直接倒床就睡,全然无视他人。
她话中有话,她在清楚的告诉皇子溪她妖孽之名不除,万事皆难;她明白的告诉他,即便她原谅他,他也不能娶到她,因为他将她逼上世人唾弃的位置,他要与她在一起便是与整个承国子民作对,他若要和她在一起便可能一无所有,他若要与她在一起便先要解决朝堂之上那一帮位高权重的臣子。
她知晓,皇子溪的野心不只在承国,他拿青岚月儿作为要挟绝不只是害怕秦葬为皇叔复仇,乃是为了整个风潮古都,乃是为了西地外域;他与淳于哲合作亦不是只为淳于曦那般简单,乃是为整个南秦。风潮古都三分天下,承国实力最强,如今内乱刚过,他需要整顿的时间,笼络了南秦,威胁秦葬安顿西地外域,如此便可确保承国边界的安全,便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尚不安定的内陆。待时机成熟,再一一逐破,乃是深有远虑的谋略。
如此的君王,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帝位,他随为她做了那般多痴狂之事,却依旧不会放弃他的地位,凤凰之说便是最好的证明。若能放弃帝位,他便会在一年前便带着自己远离大蓝而不是等到现在,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皇子溪乃是既要江山又要美人的贪心人!!
如此便给她复仇的机会,人有贪念便有弱点。只要搅浑了承国朝堂这趟水,她便有机会。
听着皇子溪轻叹的喘息声,听着他吩咐浅雨琐事,听着他迟疑的脚步声,一思便知她的话是有了效果,其实适才他对傅云初那般便可知晓他会入局。
她冷笑,手紧紧的扯着被子,硬是笑出一滴泪来。
血债血来偿,才不枉费她妖孽的称号。
皇子溪走后一思便未闲着,她忍着伤痛去了趟飘羚院。林福之做事深得人心,并未将月儿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