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岁末,沈府。
锣鼓声声,鞭炮震天响,府中里里外外皆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红,正堂中央悬挂着一个偌大的“寿”字,极为惹眼。
“子女拜寿——一拜,祝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随着一声令下,众子孙齐齐屈膝,磕头跪拜。
只见沈府太夫人周幼仪端坐在主位上,头发花白,面上带着饱经风霜的褶皱,眼中则含着笑意,不住地颔首。
今日,是她七十大寿的日子,府内特举办盛大的寿诞,以示庆祝。
“二拜,祝太夫人……”
“姑娘,您不能进去啊!”孰料,正在这时,一阵喧哗声打断了堂内的仪式,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家主的孩子,你一个狗奴才,也配挡我的路?”紧接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女子趾高气昂地闯进正堂,不悦地喝斥道。
闻声,众人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不知眼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幼仪微蹙了眉,扫了那名女子一眼,沉声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周幼仪的养子、沈家现任家主沈初斐立刻上前,低声斥道。
“回去?沈初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女子扬了扬下巴,目光咄咄逼人,“太夫人,我怀了初斐的孩子,已三月有余。想必您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被人叫成‘野种’吧?所以今日,您必须让我进沈家大门!”
周幼仪的呼吸倏地变得急促起来,怒目圆睁,凌厉的目光投向自家养子。
“什么?!”还不等她答话,沈初斐的原配妻子杨氏先站了出来,震惊出声,“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杨氏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那名女子,随后又将视线移到自家夫君沈初斐身上。
沈初斐眼神漂浮,下意识地挺了挺背,故意大声道:“看我干嘛,哪个男人还不能有个三妻四妾的了?”
闻言,周幼仪捏着龙头拐杖的力道悄然加重,咬了牙,神色渐冷:“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堂堂家主,让外室这般上门胡闹,你的脸面,沈家的脸面,你都不要了?”
“你又不是我亲娘,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沈初斐一脸不屑。
“你!”周幼仪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攥紧了手中的拐杖,恨铁不成钢。
“初斐,我嫁于你这么多年,始终勤勤恳恳,忠贞不二,你竟如此负我!今日一事,让我日后还如何抬头做人?我、我……”杨氏指着沈初斐的鼻子厉声斥道,泪流满面,屈辱万分。
话到末,她再也忍不下去,竟一头撞在墙壁上,自裁而亡。
众人俱是一惊,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喜事变丧事,沈家的笑话闹大了。
周幼仪亦痛心疾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却强撑着不适,命人将尸首抬下去,她这个七十大寿,也不必过了。
“嫂子!哟,嫂子这里可真是热闹,出什么大事了?”这时,沈府二爷沈善突然出现,面带笑意,向周幼仪作了个揖,“沈善今日特意前来,恭祝嫂子七十寿辰,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周幼仪睨了他一眼,心知自家这位小叔子来者不善,并未多言,紧抿了唇,神色淡淡。
“对了,嫂子,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沈善唇边始终噙着笑意,眸底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初斐啊,最近频繁进出赌坊,欠了一屁股债。这不,前两天刚把沈家大房所有财产都抵押给我了,这才勉强还上。”
“你说什么?!”
闻言,周幼仪陡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家养子,那,那可是她辛苦半生打下的基业啊!
只感到喉头一阵腥甜,下一刻,周幼仪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你、你这个……”周幼仪手中所执的拐杖直直指向沈初斐,还想说什么,孰料,竟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倒了下去。
“太夫人!”
……
不知过了多久,周幼仪的意识逐渐回笼,幽幽转醒。
睁开双眸时,只见眼前一片大红色,视线被遮挡住,看不清任何事物。
周幼仪眉心微拧,下意识地揭下头上的物什,这才恢复一片清明。
“诶,小姐,这盖头可不能自己揭下来呀,不吉利!”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女孩连忙走过来,提醒道。
“你是……”周幼仪眨了眨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女孩不明所以,不解道:“我是宁儿呀,小姐,您怎么了?”
是了,这是她的贴身婢女宁儿,随她一同嫁到沈家多年。
可她之前便被沈善一家害死,如今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周幼仪愣了一下,脑中倏地闪过一种可能,随即立刻冲到铜镜前,目不转睛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只见铜镜中浮现出一张年轻美丽的脸,细细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翦水秋瞳,小巧玲珑的鼻子,朱唇点赤,肤白胜雪,动人心魄。
头上戴着凤冠,一身霞帔,火红的嫁衣衬得面容愈发精致白皙,令人移不开眼。
她竟然重生到了自己出嫁的那天!
意识到这一点,周幼仪心中说不出的震惊,檀口微张,久久没有言语。
“小姐,您还是赶紧坐回去吧,一会儿姑爷就该来了。”宁儿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周幼仪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