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小花,她的状态明显比安在场时松弛许多,门也开得大了些,不再只防备的探出一个脑袋来。透过小花单薄的身形,能够看到她身后房间里的狼藉,各种杂物凌乱散落一地,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小花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明显方才一直在哭。她见到来的人是陆烨,慌忙用手抹了把脸。
“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来看看你。”陆烨在面对小花时多了几分坦然,一改他之前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样。
小花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又伸出手急忙将脸捂住了,垂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着。
陆烨见她哭,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的朝她伸出手,可伸到没一半,又像触了电似的赶紧收了回来,悬在半空中,到底无力的垂了下去。
“你要是生活里有什么难处了,就告诉我,我…尽量帮你就是。”陆烨说。
小花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绪,退后一步往里让了让:“进来说吧。”
……
我一直觉得自己住的屋子已经很小了,没想到小花的出租屋更小,还没有我家一半大。屋内设施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床上堆叠着不少衣物,多到几乎看不见床单。桌子倒还算干净,上面仅摆着一个没有水果的果盘,里面还斜插着一把用来削水果的小刀。
或许是她一个人住,平时又长时间在理发店上班的缘故吧。想来不大回家。
小花似乎有些羞赧,手无助的在衣服上蹭来蹭去:“屋里太乱了,一直没收拾,让你见笑了。”
陆烨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了…我…”她生怕陆烨以为自己邋遢,急忙解释,结果越解释越着急,最后又哭起来。
陆烨此时终于胆大了一些,走上去拉她坐在床上,柔声安慰:“我没有嫌你。”
小花一脸梨花带雨的看着陆烨,脸上写满感动,下一刻就贴进怀中索要拥抱,陆烨抬眼看了看我,神情有些尴尬。
我立刻识趣的转过身,冷不防低头看见蛋黄依旧在兴致勃勃的观察着人类,忙蹲下去将它也一并转过来。
“莫挨老子!”蛋黄一声怒吼,威胁的对我亮出尖尖的爪甲。
“唉”,陆烨在身后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你这是怎么了?”
……
小花边哭边断断续续说起最近生活,话中不时夹杂着让人不懂的方言和含混不清的小声咕哝,一个简单的故事被她讲的七零八落,还时不时传来断点,不知道和陆烨具体在做着些什么。我盘腿坐在地板上,背对着他俩,此时此刻心中像有十万只蛋黄在不停抓挠。
我又斜眼看了看身旁正面对着床聚精会神看的津津有味的蛋黄,再一次感叹命运不公——我真的活的还不如一只猫。
去繁就简,我听到关于小花的故事补全后大概是:距离陆烨最后一次去理发店相隔不久,小花便因为大姨妈的推迟,在经验丰富的前辈指导下,买来了验孕棒,结果显示自己喜当妈。小花算来算去,也不确定孩子具体是谁的,就在她正犹豫是将孩子生下来还是打掉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父亲干活时不慎从脚手架上摔下去,腿摔断了,全身还有多处粉碎性骨折,急需要钱来救命。
小花的母亲有心脏病,干不了重活,弟弟妹妹年纪尚轻,还在念书,家里全靠她和父亲在赚钱支撑。如今父亲出事,权衡之下,小花咬牙决定打掉孩子,继续回理发店上班。
孩子是打掉了,可就在小花因为打胎请病假休息的几天里,却忽然传来理发店被查封的消息,不光如此,还有之前一起干活的小姐妹们,无一例外全被抓进了局子。
小花一下子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工作,家里缺钱又催的紧,走投无路之下,便想一死了之。
“原来是这样。”陆烨听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些钱你先拿着,你放心,即便去了美国,我也会尽量寄钱回来给你,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困顿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烨鼓励她。
听起来像是要继续保持关系的意思啊。虽说陆烨的老婆家暴,可这也不是他理直气壮出轨的理由啊,我挠挠头,人性真是复杂。
忽然门铃响了。我终于有了借口合理转身去看陆烨。
正坐在床上那对鸳鸯此刻听到门铃声也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也、也许是收水费的?”陆烨问。
小花摇摇头,率先镇定下来站起身走到门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紧接着又是新的一轮更加紧促的敲门声响起。
小花打开门。
我坐的位置靠近门口,刚好可以清楚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她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仿佛是量身定做的一张精致人皮面具,让人顷刻间不寒而栗。
蛋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了个口哨。
“你好,我找陆烨。”安在门外,客客气气的说。
“他、他不在这里…”小花的表情有些慌乱。
“那我能进去看看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安的身体却很强硬的摆出往里闯的架势,眼看小花就要拦不住了。
我同情的看向陆烨,后者自从听到安的声音之后,只管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