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思记得,自己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府里的下人总是换了又换,往往浇花的是一茬人,等花开的时候,就换了一茬。
她长大后知道,那是因为父亲位高权重,府里一个洒扫的空缺,都有大把的权贵想塞人进来。
因为府里没有女主人,父亲又懒得处理这些后宅事,干脆一刀切,时不时就来个大洗牌,反正她身边有暗卫看着,出不了大事。
被带去东宫的那天,是个下午,日头高悬,她默默跟在父亲身后,脚跟走得有些疼。
父亲半路就被人叫走了。
她一个人,摸着宫墙溜达到了东宫门口,身处高位,又被规矩制约的小孩子,眼里是没有什么尊卑上下的。
东宫只是一个地点,太子也只是一个称呼,就像父亲喊她相思,下人喊她小姐一样。
东宫的大门很漂亮,她很满意,院子里放着一张木桌,两张贵妃椅,左边半躺着一个男人,旁边围着许多美人姐姐。
嗯,她也很满意。
满意的结果就是,那时年仅三四岁的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走了过去,然后用小短腿,费力爬上了另一张贵妃椅。
喝了口茶水后,她便学着那个男孩的样子,半躺在贵妃椅上。
“嗤!”
那个下午,另一张贵妃椅上,那个男孩的笑像是冬天里,拿石头砸破了冰,随着他一声嗤笑,周围的漂亮姐姐,也掩嘴轻笑。
五颜六色的锦帕绸缎,轻轻摇动的翡翠珠钗,还有那天下午,金碧辉煌的建筑,被冰盆驱散的暑气,以及身下摇的人昏昏欲睡的贵妃椅。
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柳相思那个三四岁的脑袋里,对于“仙宫”最好的诠释。
她轻而易举的便获得了太子的喜欢。
那时东宫里边,喜欢玩瞎子摸人,当“瞎子”的总是太子,她参与到其中之后,因为人小腿短,跑得慢,总是被抓住。
忘了是什么时候,总之那时大家都很熟悉了。
她又一次被抓住,太子还未扯开布条,扯着她的手,笑眯眯的问:“是相思妹妹吗?”
相思妹妹。
从来只存在于回忆里,从来只有太子一个人叫过。
若是往常,她定要无比沮丧的回答“是”,可那个时候,她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福至心灵,也许是在危急情况下,终于学会了撒谎。
“不是相思妹妹,是小平安。”
她故作镇定的说着谎话,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简单的,说一个注定不会被相信的谎,还期待着被人相信。
偶尔在梦中回忆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个时候,其实周围安静了一瞬,因为平安是先皇后为太子取的名字。
而东宫里,没有人敢提先皇后的名字,也没有人敢提有关先皇后的事,这是太子亲自说的。
“原来是小平安呀!”
太子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手。
她与太子的关系,日渐融洽。
可说是朋友吧,又不太像,随着年龄长大,柳相思也会问问,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太子每次都会回答她,可那副闲散慵懒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直到后来,她才记起,太子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的,一个字也不差。
“因为你是柳相思啊。”
她从没相信这话。
冬天,她过生日前,父亲一如既往的没有时间,她一如既往的裹着披风,来东宫凑热闹,要礼物。
太子一时兴起,带她去了宫中的望月阁,两人爬到半路,觉得热,便将披风随手搭到一边,谁知刚爬上去,就突然暴雪狂风。
两人冻得牙齿打架,那时也没什么脸面可讲,干脆互相指责起来,连冬天梅花开得晚了,都能怪罪到对方头上。
吵了一会儿架,气得面色发红,觉得暖和后,便又和好了。
她急着想下去拿披风,然后回东宫喝一口热茶,太子却非拉着她,指着扶手上的四个名字讲故事,然后掏出小刀,抬手刻上了“平安”两个字。
又把小刀给她,让她也把名字刻上。
柳相思接过刀,却发现那名字是太子抬手刻上的,她个头矮些,够不着,便想随手刻一下,糊弄过去,然而太子虽然一脸嫌弃,却还是将她抱起来,让她把两个名字并排刻在一起。
她连“柳”字都没有刻完,就没有地方了,心中恼怒起来,觉得太子这一时兴起的想法,实在白痴,只好凭着感觉,往后面刻。
收回刀,她闹着要下来,太子却有些扭捏,望着北边的天空,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她转头看去。
刹那间,烟花漫天,照亮了整个夜空。
“叮咚叮咚!”
一个拨浪鼓,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能够透过光,上面描刻的画面,正是望月阁上,太子一手抱着她,一手摇拨浪鼓,而点点烟花,也被透过来的真正烟花,染了色。
“送你的生日礼物,以后你可以拿着这拨浪鼓,跟本太子提一个要求。”
太子是个具有浪漫情怀的人,这大概又是他从哪个画本上看来的,东拼西凑,选了望月阁为地点,定了两个人为主角。
那时,天地都成了他们的背景。
过完年后。
父亲回来,将她带去另一个宫殿,就如在她三四岁时,将她带去东宫一样,不过这次,父亲没有中途离开。
但也没待的太久。
她不喜欢和同龄孩子玩,总觉得他们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