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宣文三十一年,八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花灯依旧迷人眼。
谢芙雅带着婢女、仆妇走在拥挤的陈巷灯街上,满眼各式做工精巧的花灯也激不起她半点儿欢愉之心。
“奶奶,您看这跑马灯!”如画指着一盏悬在杆子上的十二生肖画跑马灯让谢芙雅看,“这十二生肖画得甚是有趣,乍看不知是什么,细看却能分辨得出是鼠牛马猴儿的。”
谢芙雅抬头看了一眼,勾了勾唇,“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形象之物,倒比那些精工得趣些。”
言罢,她便又向前走去。
如画与另一婢女如诗对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紧追而上。
又走了一段路,谢芙雅看到一盏双兔儿灯,忍不住停下来细看两眼。
这双兔儿做得倒不见得多精巧,但别的双兔儿灯都是兔嘴对兔嘴相、或是尾对尾,这对双兔灯却是兔子站立起来、前爪相对,看似两兔儿在嬉戏、又似在对打,添了几分童趣。
如画会看主子眼色,忙上前让摊主摘下来,提到了谢芙雅面前。
“奶奶可是喜欢?”如诗在旁询问主子。
谢芙雅凤眸中映着双兔灯的光辉,唇角缓缓勾起,整张小脸儿瞬间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不远处的酒楼雅间里坐着三五华服年轻男子,正兴致勃勃议着朝廷即将派兵驱逐外虏之事。
一身着绛红云纹胡风翻领长袍、黑色走金线护腕束袖、头束银冠的少年单臂倚在窗棂上,托腮向下看着灯街上来来回回的人群,好看的薄唇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子誉这次也要跟着一起出征吗?”在座一年轻人望着少年问道。
“自然。”程子誉的视线依旧落在楼下那一处未动,随口应了一句。
“可我听说府上老太君与太太已经开始为你说亲了?”又有人疑惑道。
“那又怎样?”程子誉意兴阑珊地道,“我要随军出征与说亲有何关系?”
有人嘻笑道:“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个要出征的儿郎,若是守了望门寡可怎么办?”
“呸呸!信口胡沁个什么?”一白袍少年怒视玩笑者。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起身向程子誉拱手致歉,并要自罚三杯谢罪。
程子誉却不在意的模样,转回头笑道:“你这厮怕是馋酒了,借此想多喝几杯解馋吧?”
言罢,程子誉站起身欲离席。
众人皆当他恼了那人,纷纷起身劝说。
程子誉一挥手,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俊美笑容道:“你们且都坐着,我去买个花灯便回!”
买花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这程子誉怎么突然起了买灯的兴致。
程子誉快步下了酒楼,直奔方才谢芙雅驻足的花灯摊,叉腰看着又被摊主挂起来的双兔灯,“老板,这双兔灯我要了!”
摊主一听,马上满脸笑容的将灯再度摘下,并绑了根挑灯细杆子递给程子誉。
程子誉美滋滋地提着双兔儿灯回了酒楼,众人见他真是去买花灯了,便也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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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正武元年春,生病卧床四五个月的谢芙雅喝了一碗鸡汤后吐血而亡了。
因新帝登基才两三天,普天大庆的欢喜时候,成义伯府为了不冲撞圣恩、添晦气,就将谢芙雅的丧事办得极为潦草,停灵三日便将人用一口薄棺葬了。
人是死了、身是葬了,谢芙雅的魂却因怨恨还停留在成义伯府内!
她看着自己死后,成义府里有些人喜笑颜开、有些人惊疑不定、有些人麻木无情,却是没有一个为她之死而伤心难过的人!
每晚,谢芙雅的魂灵飘荡在成义伯府各房各院,看到府里那些腌/臜丑事、看清蔡家人一张张人后的丑恶嘴脸,她恨意更深!
八月,谢芙雅的丈夫蔡二爷要迎娶新妇进门了,她的哥哥谢倬醉酒到府门前大闹一场!蔡家主子令仆役关紧大门不予理睬,任由谢倬大骂蔡家人狼心狗肺、害死妹妹!
谢芙雅的魂出不了成义伯府的大门,只能隔着门看着哥哥狼狈地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在他手边立着一盏双兔灯。
前年谢芙雅在灯会上多看了两眼双兔灯,次日一大早谢倬便送了一盏过来。谢芙雅以为是婢女跟哥哥说的,欣喜收下后便也没多想。
去年八月十五,谢倬又送一盏双兔灯,谢芙雅还笑他怎地盯准了这双兔灯,就不能送个别的式样。谢倬很是郑重地说会每年中秋节送妹妹双兔灯,谢芙雅只当哥哥是个痴憨的。
如今,距八月十五不过三五日的时间,蔡二爷的新妇是八月十六入门。谢倬想起病逝不过半年的妹妹,自是心中难受不平!
鬼魂是没有眼泪的,谢芙雅便将这心痛转为对蔡家人更深的怨恨!
八月十六,成义伯府入眼皆是一片红、喜气洋洋。谢芙雅站在昔日自己所住的盛时园正房内,冷眼看着喜娘和婢女将新妇扶进门内,看着一身红袍脸上带笑、再次当新郎的蔡二爷挑开新娘的盖头。
竟是她!谢芙雅看清新妇的面貌后戾气突涨,飞扑向蔡二爷与新娘子!
突然,新娘子身上金光大盛,谢芙雅被刺得惨叫一声掩面弹出新房!
“咦?刚才怎么突然冷了一下?”屋里站着的女眷奇怪地道。
“是呢,刚才我感觉有阵风从面前扫过。”另一女眷道。
但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又被新娘新娘那边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力。
被金光弹开的谢芙雅感觉魂身仿佛被烈火烧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