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霞光如金丝蜉蝣中天;因着昨儿下了雨的缘故,今日苍穹碧空如洗。
如是放眼望去的那一瞬有水雾缀嫩叶,晨烟湮云海之感。
钟鼓之声敲响,等在外头的臣子这才登上那殿前的丹墀,秩序井然地进入太极殿中,各自恭敬站列一方,不逾矩。
华堂之上,那坐在金碧玉辉宝座上的九五之尊,眼眸望处,尽是睥睨底下之人。
昨日为着那侯君集的事,众臣争执不休,至今未有定论。如今在这殿上,他们倒都是一副恭默守静之态,未见有丝毫发声之意。
“众位爱卿,今日可有何意见?”
身后那孔雀翎扇,由两侍婢交叉而握,衬李世民那天子威仪。悠悠转口中,已是纵论天下之象。
“微臣以为侯将军于国是有功之臣,不得加以侮辱,私以为陛下应将其释放,予以警戒即可。”中书郎岑文本手执芴板,拱手低头,打破这沉静。
李世民听此言语,目光下望,定于岑文本处,威势已立。
金波荡影,映入紫晕黛染中,底下臣子眼神微瞟,眸光低垂,互相交流着眼神。
李世民大掌扶于椅侧,面色无波,只微微转了眸子,用着极平常的语气,“其它爱卿可有何看法?”
谁知这时,站于最前列的太子李承乾,却是突然发声,“儿臣同岑大人之言,侯将军为国鞠躬尽瘁,为此小事,确不应当。”
身姿挺立,目视前方,倒是有那一国太子的威仪。
只李世民听到此语,却是眸眼处掠过一丝不耐的影,旋即便消失殆尽,恢复寻常模样。
竟是连太子也未曾发觉,更遑论其它人。
晕开光影的殿,君臣共处一室的堂,紫黛间犹显得那抹明黄,更加耀眼。
“微臣亦以为当放了侯将军。”一人发声之中,倒惹得众臣皆隔裳相顾。
李世民寻着沧音的来源望过去,却是久未发声过的褚遂良,躬身执芴板,遥影隔相望。
他自知褚遂良是个公正的,往常有大事,皆征求他的意见,如今自不会驳他的愿。
开腔是凌厉的音,“既然诸卿都觉得应放了那侯君集,那便放了吧。”
鸟儿啼鸣,宫阙寂静,深邃的堂上,众臣鼻眼观心之间,却是露着一丝疑虑。
按说如今该议的事,也是议了,为何却不见退朝。难不成还有何事未曾议到。
“如今高昌已降我大唐,朕想在其西州设西州都护府,众卿以为如何?”李世民声线极缓,开口就直言主题。
乌眼相望,是看着那下首的臣子;略显沧桑的面容,仿佛是蕴了无数雄言壮志。
底下虽不时有唏嘘之声,但也知道,上既已出口,便是已有决心。
长孙无忌垂首躬身,芴板置于身前,自他话头而下,“微臣觉得甚好,如此倒也可加强对地方的管理。”
李世民听此言语,已是肃面转喜容,声调转复中,寻了个极和缓的音,“诸位既无异议,那就这么办吧。”
下首皆无言语,停了半晌的话,李世民面容上已有了一丝惙容。望向王德之处,那太监心上会意,行至前方。
一丝圆润的调,脱口而出,“退朝。”
众臣这才躬身行礼道,“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李世民绕过前头那珠帘翠玉,出了太极殿,众臣这才依次自后而出。
日头攀上了那墙垣横壁,已是欲来之势,迎着光走在通往承天门的出口处,迷蒙光线下,晕得人有几分醉眼。
李恪只想快点离开,不多做停留,从来这样的朝堂之上,是没有他插嘴的地方。
他也不想有何表现,这前朝后宫太多人盯着他,只因为这特殊的身份。只是啊,身世为错,人又何辜?
………………
吴王府,清漪阁,萧青婉正靠在那软榻之上,罥烟眉下织结了一寸柔。
几日未曾出门,倒是人也懒了。博山炉中燃的是芸香,沁入鼻端是绿草清香味,她惯爱这个。
炉隙中飘出的那云气瑞雾,散作满室旖旎,直使人心情畅快。
皎月自外头端了茶托进来,泡了一壶白露,当初是这原主喜欢喝,如今这喝的多了,倒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只见那丫头拿了一只上好的白瓷杯,与她倒了倒了一盅,蛊壶相碰,一声轻响。
倒好了之后,皎月恭敬着送至她跟前,玉音绕口,鬓靥含笑,“姑娘。”
萧青婉抬眸,青葱玉指接过那盅茶,玉腻柔肤圈了那只杯。
她掀开盖子,杯中冒出的氤氲气儿,她顺嘴吹了一口,摇了一瞬,把那浮沫弄至一旁。
轻轻抿了一口,入嘴的清香,萦绕鼻尖齿端,使她畅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李恪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他入眼望的便是这副模样。
眸光中是染了一丝不见底的笑,开腔却是冷冷的音,“你倒是悠闲。”
萧青婉听到这声却是一惊,手中杯子都差点落了地,幸亏皎月在旁。话说他进来怎的没有听到声响,连皎月也未曾发觉。
皎月见了吴王,她向来心中是有一丝惧意,赶忙行了几步路,俯身道,“奴婢见过殿下。”
双肩隐隐有颤抖之意,而吴王却是无甚表情,只轻轻说了一句,“你先下去。”
皎月却是疑虑片刻,眉眼低垂下望不到本来面目,吴王见此,只得又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皎月却是在这时将脸转到了后面,见着萧青婉对她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