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喊杀声终于渐渐消弭。
“啐~”吸了吸手臂伤口上的血迹,迪勒朝地面啐了一口。
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迪勒感觉整个人有些摇晃。看来自己果然没法像史坦特那个绿皮牲口一样生猛,妈的,那家伙该死的都只剩一只手了,还能把一把破弯刀舞得虎虎生风。
迎着城市守卫们敬畏的目光,迪勒默默低着头,重新回到了街面上。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痛苦!”街边的巷道里,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袍人走在迪勒身边。
迪勒停下脚步,偏头默默看着他。
“爱再美好,生命再快乐,那些都是短暂而虚幻的,这一切终究会因为最终的失去而陷入无尽的痛苦。这痛苦无可逃脱,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痛苦本身。”黑袍人手舞足蹈。
“来吧!加入我们!我保证你余生都不会再痛苦。”黑袍人向迪勒伸出枯枝般的手爪。
迪勒目光闪烁几下,最终接受了对方的指引,跟上黑袍人拐进了旁边阴暗的巷道里。
短暂的安静后,黑暗里响起几声利刃洞穿**的穿刺声。
“大……大人!”一个街面的巡逻队员突然被拍了一下手臂,转头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刚想喝骂一番,猛然在路灯光明里看清了小孩的脸。
“把巷道里的蛆虫拖走。”迪勒对着巷道甩了甩下巴,然后转身离开。
推开某处僻静的大门,床榻边的老妇人恭敬地站起身。
迪勒对她点点头,然后摸出几枚银币塞给对方,老妇人感激地退离,帮忙关上了门。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迪勒才轻手轻脚坐到床榻边,端起柜子上余温未散的鲜汤。
轻轻捏开萝丝的小嘴,然后小半勺小半勺的喂下去。
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他的表情神圣而专注,就像在黑暗的死荫里朝圣一样。
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稍微找回片刻的平静。
这个倔女人,明明人都已经睡着了,还能安抚别人,迪勒心里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萝丝已经整整快睡了将近一年了,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一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黑暗里,迪勒轻轻呢喃了一句,然后黯然垂下头。
之前索尔那家伙突然提出要退让出领主的位置,自己问他原因,索尔那家伙说那不是生活,所以该丢就丢吧。最初迪勒是不信的,他觉得那家伙只是在一边享受一边故作深沉。
不过现在迪勒信了,如果眼下能让萝丝醒来,果然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其实仔细想想,索尔那家伙除了有杂草一样诡异的生命力,他说的许多歪理还是有道理的。只不过那家伙的有些话不能在当时听,或者说就算当时听了也听不懂。
那家伙就像个冒牌预言家一样,总是能把一些歪论说成真理,映现着后来。
他说因为我不信什么狗屁的轮回来世,所以我从来只争眼前。
他说我们注定要失去挚爱之人,而活着的我们,才能感受到他们在我们的生命里是多么重要。
他说什么都不做,未必什么都不想,表面平静,内心未必不煎熬。
索尔其实说过很多,可是一转眼,连那家伙的狗头都被打爆了。
听说地狱里有很多魅魔,你周围肯定已经香菇成群了吧?
轻轻关上萝丝的房门,深吸一口气的迪勒突然觉得有些冷。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真是奇怪,果然是因为外套漏风了吗?
再次回到自己凌乱的小窝,把自己摔进自己的小床里。
恍惚间,迪勒又想起了索尔还说过。
“不要奢望这世上会有谁对你的悲伤感同身受。”
“无论你怎样伤痛欲绝,万箭穿心,那终究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别人也许会感慨,会唏嘘,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伤口已经溃烂到了什么地步。”
迪勒突然哆嗦着裹紧被子,这盛夏的夜晚,……似乎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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