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夜变长了,许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让习惯了早睡晚起的大理人失眠了。
今夜注定会有许多人睡不着,大理段氏便是其中之一。
“你今日确实鲁莽了,当初咱们是怎么说的,要以大局为重!”
大理的世子段荣看着面前的张逸龙,不由得摇头叹息起来。他是支持张逸龙的,段王府也是支持他的。
可今日若不是烈明的御猫出手,以力破局,张逸龙就得搭进去了。
武夫终究是武夫,匹夫一怒或许可以解决很多事,可在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当中,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螳臂当车。
卡布列苏就是想让张逸龙匹夫一怒,早早的布下杀局。
他要杀人,还要诛心!
张逸龙咬着牙,他此时是无比的憋屈,他是大理人眼中的希望,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期待着他。
他站得很高,可站得越高,压力便也越大。
是,他是武夫,可他也不是没有脑子,他哪里会不知道卡布列苏想要做什么。
否则早在他们前往天龙寺找事时,他就该匹夫一怒了。
但他没有,他忍着,因为眼前的这位大理世子告诉他,要忍着,还有希望的,要忍着,要等待一个契机。
而今天夜里,他也终于知道了,段荣所说的契机是什么了。
是烈明,是屹立在中原那个强盛的国度。
事到如今,他们还想着依附烈明的背荫,从来没有想过,自身的问题!
烈明对大理的态度如何,普通大理人或许不知,但他张逸龙又怎会不知!
依附烈明,大理或许能躲过这一次的兵灾,可下一次如果是烈明向大理进军呢?
那个时候,大理又该依附谁?
“大局大局,你所谓的大局便是依附烈明,逃避现实吗?”
张逸龙咽不下这口气,他本就是武夫,一口意难平之气,搅得他百般不适!
“今日你在茶楼那里难道就没有看到,没有听到?这里是大理的国都!吐蕃诸部的兵马为何能在大理的国度说出那一句“杀无赦”,并且一刀斩死一位大理平民,而我们的兵马,还得保护他们,这是何等的讽刺!”
段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张逸龙的话。
是啊,这里是大理的国度,为什么吐蕃的兵马能在这里杀人,而我们的兵马,还得保护他们……屠杀大理的民众。
张逸龙又道:“还记得那个吐蕃细作说的话吗?他虽是在挑拨大理民众,可他为什么能挑拨起来,难道不是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吗?”
吐蕃细作今日说的话,都是事实,民众们其实都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他们心中还有希望。
他们觉得,大理还是可以站起来了。
可事实上,大理还能站起来吗?
吐蕃精兵挥向他们的屠刀,将他们的希望挑破了。
民众们红了眼,张逸龙也红了眼。
如果今日没有御猫的出现,那么张逸龙的匹夫一怒,将会让吐蕃与雪山的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同时也会让大理,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我都明白……”段荣叹息一声,又道:“再等等,你明日切记不可再出现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再等等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段荣如此说道,实际上他也没有把握。
他在宽慰张逸龙,也在欺骗自己。
御猫将张行川丢在大理王府打太极,这让大理高层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张行川是烈明节使团名义上的主官,他有资格拍板内附藩属的事情,可他打太极的水平,简直比武当的太上真人还强上几分。
大理文官们连番上阵,没一个是他对手。
父王想让自己通过御猫去寻找突破点,只要御猫肯点头,哪怕是烈明的皇帝想反悔也得捏着鼻子认下。
可御猫行踪诡秘,能不能见到他都难说,更别谈从他身上找突破点了。
张逸龙摇了摇头,直言道:“大理终究还是得靠自己,烈明不会帮助我们的。哪怕他们肯帮我们这一次,但如果说,下一次是烈明来刁难我们,那么大理又该依靠谁?云端上的三教吗?”
三教,可不会插手世俗的斗争。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段荣作为世子,作为大理的接班人,他也想让大理站起来,可现实是何等残酷,大理段氏的话语权,早被钳制得死死的了。
“我只知道大理人如果不自己站起来,我们就永远会处于弱势,谈判桌上也没有我们的位置,如果有,那也只是摆在桌上等待着各方分割的砧板肉!”
张逸龙怒声反驳,又道:“还有就是,雪山什么时候有调动大理官兵的资格了?今日出现在广场的官兵,似乎不是王府的人。”
段荣咬牙道:“那是鄯阐府高氏的人。”
张逸龙一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自嘲一笑:“都这种时候了,大理的高层,竟还在内斗不休。”
大理段氏想要借烈明的庇护获得真正的国主话语权,而善阐府高氏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的目标,是吐蕃诸部。
这场高层之间的内斗,早在大理建国之初便已埋下伏笔。
当年段思平为了答谢帮助自己夺取政权的各大家族,对高氏,董氏等大行分封。
最终导致大理国内诸侯林立,其中便以东边的善阐府势力最强,西边洱海地区则以杨氏的领地最多。
中原有人皇烙印的大统一思想,而大理却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