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守轻叹,伸手抚过沈念俯下的脑袋,正欲安慰两声忽然听到房门一阵轻响。
吱呀——
几乎是同时,一大一小两人齐刷刷抬头,看到端着水盆出来一脸憔悴的陆云卿,皆是心头微惊。
薛守立刻站起来,端过陆云卿手中的水盆,不由劝道:“阁主,您身上还有伤,一整个日夜不吃不喝,也不合眼,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
“我明白。”
陆云卿苍白的面上不见笑容,“我先去帮于海疗伤,其他容后再谈。”
“阁主……”
薛守着实心疼得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一个属下,有些话他说了,便是僭越。
陆云卿走到一半,就被沈念拦住去路。
“娘,您喝水。”
小人儿捧着茶杯高高举起,乌黑的眼瞳里满是愧疚,“孩儿也想帮上忙。”
看到儿子这么懂事,陆云卿冷肃的脸上总算浮现几分缓和,她蹲下身疼爱地拂去沈念眼角的泪,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轻声道:“念儿乖,娘亲有一个任务教给你,帮我去东耳房好好看着你阿澈叔,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
“好!孩儿这就去!”
沈念应得极为爽快,一点也不怕死人。
反正阿澈叔是喜欢娘亲的,就算变成鬼诈尸,也一定不会伤害他。
怀着这个想法,沈念蹬蹬蹬跑去东耳房内,在满是血腥味的床边坐了下来,眼神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男子。
“薛叔,您去忙吧。别进来,娘亲的交代,我一定要做到最好。”
听到房内传来的稚气未脱,却极度认真的声音,薛守心酸之余,更多的却是心酸。
“阿澈”今日这般搏命,再加上日前种种线索,他就是沈澈的可能性已然八九不离十。
所以不论是他,还是于海,皆改口称一声“姑爷”。
沈念若是知道,他现守着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的尸身,又该作何想法……
抿唇不忍再往下想,薛守撇过头转身跟上陆云卿的步伐。
客房内,于海病恹恹地躺着,看到陆云卿忽然进来,顿时心惊地要起身,“阁主,你怎么来了?属下还能撑……”
“躺下吧,别逞强。”
陆云卿声音中的冷远胜从前任何时候,于海不敢再多言,乖乖躺下。
专心诊脉片刻,陆云卿收回指尖,起身坐到一旁的桌前开方子。
将熬药步骤以及所有注意事项都写在纸上,陆云卿将之交给薛守,又重新起一张纸,写起自己的药方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背后受创是轻,震荡内腑不浅,好在未伤及根本,好好躺上两日。”
于海心知自己这伤虽重,在阁主面前定算不得什么,他也从未担心过自己,因此闻言只是点头,沉默一阵后,才道:“阁主,死者已矣,您别……”
“他没有死!”
陆云卿语落铿锵,放下毛笔,蓦然抬头正视于海,那双眸中一瞬间爆发出的意志,直令于海心神一震,看着自家阁主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守听到这句话,心却是像被挖开一个口子,难受极了。
姑爷突然离开的打击太大了,意志坚定如阁主,如今也到了疯狂边缘了吗?
“我没有疯,恰恰相反,我现在十分清醒。”
仿佛猜到了两人的想法,陆云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缓和下来,语气冷静得吓人:“你们不用多管,阿澈是死是活,今晚就会有结果。”
言罢,陆云卿起身离开客房。
薛守与于海面面相觑,眼中皆是茫然。
人死还能复生吗?
陆云卿以前是不信的,可连自己重生这般神迹都能发生,死而复生又有什么不可能?
书房内,陆云卿从架子上拿下工具,独自正骨上药,她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肩膀脱臼。
固定好肩膀,陆云卿命人打来一盆水,脱下脏衣,擦拭身子,思绪却飘飞到很远的地方。
她守了沈澈一天一夜,本为守灵。
可到后来却发现,沈澈除了没有心跳和脉搏,除了心口还在汩汩流着血,他就像是睡着了,身躯始终温热,并未冷去。
并且,胸口流出的血液也越来越少,甚至血洞边缘长出了一层新的血肉,覆盖了原本的空洞。
陆云卿发现之后,思考不到三秒钟,便得出了一个旁人听上去再未荒谬不过的结论。
他没有死,只是伤势太重,需要沉睡一段时间自我疗伤。
联想到沈澈昏迷之前那一句“等我”,陆云卿莫名就有了信心。
她相信沈澈不会骗她,她相信自己所见所闻,不是幻觉。
理智回归的那一刻,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她重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她视作依靠,视作安全来源的保护神。
忘尘舅舅。
同样的失忆经历,同样体质强悍,同样的武功超出常人理解,同样的恢复力惊人。
当特征相同的巧合太多,那便不再是巧合。
答案昭然若揭。
陆云卿很早之前就猜到忘尘当年服用的,正是“雪胎梅骨丹”中的“梅骨丹”,因而才可死而复生,武力超凡,甚至屡屡求死,都死不了。
可这不是“雪胎丹”的副作用,若雪胎丹会致人失忆,先皇夏卿根本无法假扮成李秋来去找太后复仇。
所以,沈澈服下的不是“雪胎丹”,而是“梅骨丹”!
可当初她分明亲眼看到沈澈服下雪胎丹,这样推断下来,符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