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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子的长势大大超出沟里人预想,老天把三年的亏欠一年还了回来。地仿佛铆足了劲,加上雨水格外地广,这菜子,就跟疯了似的,往高里野里长。走在沟谷里,四处横溢着比菜香还浓的欢声笑语。
灾荒让人们苦焦急了,谁也恨不得把压抑了三年的心掏出来,放在这滚滚绿浪上,让它美美跳上几跳。
时令快得令人心悸,还没望够这绿,一眼的黄便跃来,铺天盖地。
沟里开镰了。
入秋以后,灯芯便张罗着四处买牲口,到这时,已置下三头骡两对牛了,打碾显然不够。沟里人忙收割的日子,灯芯去了趟后山,中医爹没来吃牛犊的满月酒,让灯芯伤心了一阵子,不过也好,免得他听见跟二拐子女人讨气又替她担心。另者,三年的饥荒让石头瘦了不少,虽是补了这大半年,还没缓过劲,正好让爹给号号脉,没准不是染了啥病?
两人骑骡子上说话,石头身子虽没长,心却越发成熟了,知道灯芯为二拐子女人的事心里还系着疙瘩,便劝解道:“实在不成,就把她赶出沟里,看她还能兴啥浪?”灯芯说:“我又何尝没想过哩,可难在二拐子上,他跟以前是大不一样了啊。”
石头叹口气,这气明显有恨自个的成分。一日磨房里,灯芯有意跟正在修箩儿的石头说,你要再大几岁多好,也用不着我没日没夜愁了。当时石头没作反应,但这话显然装他心里了。这趟回去,灯芯打算让石头离开磨房,跟自个收菜子,二拐子是越发不敢靠了,只能让石头早点学起。这么想着便说:“将来要是让你当管家,你会怎么当?”没想石头不假思索便说:“我不当,你也别抱这指望。”
“为甚?”灯芯猛地一愣。
“不为甚,我就想看好石磨,要不就跟我妈种地去。”
“要是硬让你当呢?”灯芯听石头不像是开玩笑,越发心急地问。
“那我就到沟外去。”
石头说完不再吭声了,灯芯僵骡子上半天,搂他的手渐渐松开,脑子像被人抽空,好长工夫都醒不过神来。
到了娘家,灯芯跟爹把帮着买牲口的事儿说了,就让爹给石头号脉。这时她看石头的目光还有点怪怪的。
爹把了半天,把得灯芯心都跳出来了,才缓缓放下说:“没啥大碍,胃里积食,久化不开,吃饭不香,睡觉不踏实,虚。”
爹抓了药,灯芯当下就要给熬了吃,石头这才说:“我老觉得肚子里有东西。”
“不是肚子,是胃。”中医爹纠正道。
夜里,中医爹忽然说:“这娃儿你留下,让他住段日子。”
“怎么?”灯芯笑着的脸突然阴住,声音紧张地问,“不会是他胃里有毛病?”
中医爹阴下脸说:“我也不瞒你,娃的胃不好,怕是吃油渣落下的病,在我这调养段日子吧。”
灯芯一把抓住爹的手:“你跟我说实话,要紧不?”
中医爹说:“看把你吓的,又不是马驹,慌个啥,爹尽心医他便是了。”
灯芯还想说甚,却终是没说,后山这一夜让她辗转反侧一眼没合。天麻明便揣着满腔心事跑去见石头,石头尚在梦里,忍不住就抱了他的脸,贴自个脸上暖。
赶打碾时,又有几头牲口赶进棚里,灾荒让沟里沟外的牲口差点灭了种,现在一头值当初三头,就这,还打听不到。菜子堆场上,雨又多,灯芯怕左耽搁右耽搁延误菜子长芽。这天早起草绳男人说,要不我去趟沟外,多跑几个地儿,说不定能弄到牲口。灯芯将银两给了他,安顿路上小心,夜里千万找个好人家睡。草绳男人笑笑,看你,当我是石头了。
一句话说得灯芯怔半天。
日子刚刚有了起色,沟里古儿怪儿的事跟着死灰复燃,最让沟里容不下的男**娼接连发生了两起,沟里人按照一贯的惩治方式将奸夫**捆绑起来,等着下河院来人惩治。
老东家手上兴下的规矩到现在还被人们恪守着,下河院独一无二的地位决定了它要在大大小小的事上充当权威。头一起出面的是东家庄地,惩治的是沙河沿的光棍三满子和他的堂嫂。堂哥南山煤窑背煤时压断了腰,终日躺炕上不能动弹,三满子便跟堂嫂勾搭上了。没想奸情竟让堂哥八岁的儿子发现,小家伙也真是机灵,夜里唤来邻居将奸夫**捉到炕上。东家庄地穿着青色长袍,头顶瓜皮帽,威严的目光在奸夫**脸上扫来荡去,**已让捍卫神圣的沟里女人扒光衣裳,一对粉白饱满的**在太阳下发出羞涩的晕光。庄地在众人的期盼里清清嗓子,按照老东家传下的说辞讲了一堆三纲五常,亲手接过**八岁儿子递上的毛刺硬刷,照准**粉白的**刷下去。这就是沟里惩治**的方式,叫做吃毛刺。立时,声声尖叫震彻沟谷。随着**那一嗓子的喊出,沟里人惩治淫恶的激情被点燃,抡起手中早已备好的家什,朝一对奸人身上乱舞,对罪孽的憎恶和对陌生女人身体的热爱同时燃烧起来,将捍卫神圣的热潮推向极致,偃旗息鼓时奸夫**早已不省人事。
二起事发后东家庄地借故身子不舒服,将神圣权力授给少奶奶灯芯。得到权力的一瞬,少奶奶灯芯惊得张大了嘴,不明白这样的授权意味什么,就听公公又说,把二拐子也叫上。
天呀,这话?
少奶奶灯芯迈着沉重的步履艰难地走进人群,看见十九岁的芒娃子五捆大绑,头勾在裆里。芒娃子是这个夏天跟邻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