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泽向来懂事乖巧,自那日在苏婉玉的小院里哭过之后,苏婉玉再没见他掉过眼泪。就算从富贵巷搬到了西邻巷,吃穿度用比之前差了许多,也不曾吵闹过。有时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让苏婉玉心疼又暖心。
现下,小小的身板抽抽搭搭,哭的伤心,苏婉玉心急起来。
苏承泽自小就跟姐姐最亲。如今更视姐姐为主心骨,此时便也不隐瞒,他道:
“今儿我起的早,清早没什么事儿,见吴姨要去买菜,我便央了她带我一起出去。”
苏婉玉点点头,今天她起晚了,吴妈妈和苏承泽出去的那会儿,她还睡着。
不过苏承泽跟着吴妈妈出门也不是第一次。六岁的男孩儿正是调皮的时候,苏承泽已算是乖巧的,也会在家中呆不住。有时在家门口附近玩耍,有时也会跟吴妈妈、春桃出趟门。
这本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天性,苏婉玉也从来未加阻拦。
“恩,怎么了。”苏婉玉道。
“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以前同在学堂里上学的同窗。他们道……”苏承泽眼眶里又泛起水光,道:“他们道爹是贩私盐的罪人,而且我们家破落了,穷得很,教不起束修,我再也不能上学堂了。”
苏承泽虽启蒙颇晚,但是十分聪慧,识字背书都比旁人快些。虽启蒙了才半年,背起书来已像模像样,苏老爷还曾经开玩笑说他错生在商贾人家。
苏承泽眼角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道:“那时,吴姨把那几人呵斥了几句,又把他们赶走,我便忍着回来,不想给姐姐增加烦恼。但是在屋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难过,就哭了。哇——”说到此处,苏承泽便哇哇哭了出来。
苏婉玉搂着苏承泽,看着苏承泽的眼睛道:“承泽放心,姐姐定会供你上学。”
苏承泽眼睛一亮,却又一下低落下来,含含糊糊道道:“姐姐,你莫唬我,姐姐,我们家里交不起束脩的。”
苏婉玉便把她制冰,准备开冰饮冷食店,以及刚刚顾家遣人来送银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承泽。
不过,她隐去了曾与顾家说亲的这一段。与顾家说过亲的事情,苏婉玉准备让它随风而去,再不提及。
苏承泽亮亮的眼睛看着苏婉玉道:“姐姐没有诳我?”
苏婉玉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姐姐自是不会骗你的。一定给你找个好的学堂。”
“恩,谢谢姐姐,承泽一定好好念书,以后考个功名,就可以照顾姐姐和娘,还要为爹洗清冤情。”苏承泽道,红通通的尚未完全长开的眸子里,似乎透着苏婉玉也看不懂的坚定。
“承泽,擦擦脸吧。”苏婉玉道,心中却是暗叹,看样子,苏承泽是要走仕途一道。
仕途一道,出生背景对前景发展作用举足轻重。在苏婉玉前世所在现代华国尚且如此,更遑论这古代的大齐朝。苏承泽不仅出生商贾,父亲贩卖私盐这等大罪而被流放。若是走仕途一道,怕是十分坎坷。
想到此,苏婉玉心中越发怜惜,便道:“走,我们先去吃饭,吃好饭,姐姐带你去吃冷食。”
苏承泽忙道:“姐姐,这冷食贵的很,姐姐不必为我花这个冤枉钱。”
苏婉玉却笑着道:“无妨,而且也不是你一个人吃,姐姐也想吃啊,还有家里其他人,大家一起去。”
苏承泽这才点点头,苏婉玉摸了摸苏承泽的头顶两个鼓起来的童髻,拉着他去灶间吃饭。
饭后,苏婉玉,苏承泽便同苏婉萱和春桃一道,出门去吃冷食。
苏太太病中忌食冷食,走动也不方便,而吴妈妈以要照顾苏太太为由,执意不愿去。于是,便只有苏婉玉她们四个出了门。
出了门,一行四人便直奔西门的归云阁。
虽说南塘的醉宵楼也能吃冷食,但是西门毕竟近了许多,一柱香就能走到。午后,日头正毒,能少走些路,便少走些。
苏婉萱特地换了一套衣服。半新的浅碧色襦裙,穿在十三岁少女的身上,倒也青春逼人。若是没有那公主似的傲娇表情,会更可爱些,苏婉玉心中腹诽道。
苏婉玉身着普通的麻裙,只是长得十分明艳,让人无法忽视。
苏承泽走在苏婉玉身边,春桃差了半步跟在苏婉玉身后。苏婉萱错开一步,落在最后。
三个豆蔻少女,加上一个俊俏的男孩,走在路上,也算是一道风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少时,四人便到了归云阁。这归云阁檐牙飞翘,画栋直立,檐下雕着各式吉祥鸟兽,正中一块大匾额,“归云阁”三字写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不愧是宜州城里顶尖儿的酒楼。
出来迎客的店小二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白白嫩嫩,一团和气,十分讨喜。
他见来了三个少女和一个男孩,穿得丝的丝,麻的麻,不似寻常百姓百姓,又不似富贵人家,心中狐疑的很,不过他在这归云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便挤出了一堆笑脸,殷勤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官,这边请。”
这时已过了饭点,酒楼里人并不多,店小二便把她们一行人引到了二楼的雅座。雅座并不是雅间,只是在桌与桌之间隔了屏风,断了旁人的视线。
“小二,你们这里有些什么冷食?”苏婉萱问道。
“几位小姐,说起咱们归云阁的冷食,可就多了,有冰雪冷圆子,冰雪甘草汤,生淹木瓜浆、雪葡萄浆、雪杨梅浆,雪黄桃浆,雪木瓜浆。”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