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二虎,在柳镇,稻草人和跳蛋龙的争斗已经尽人皆知,这次跟日本一家服装集团商定的五百万大单在最后签约关头却被何天龙从中作梗,横刀夺去,是柳笛说什么也忍受不了的一种屈辱。面对攻势咄咄逼人的何天龙,柳笛感到自己被逼上了悬崖边上。
公司里是无法再呆下去了,她一个人开着车子出了柳镇,沿着乡间公路漫无目的往前开着,虽然周围是一派人间四月天的江南水乡风光,但她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到了这座老石桥附近,猛然看见那个背着小竹篓、清纯可爱的采桑女孩,她才慢慢地刹住了车子,愣愣地看着那个女孩,仿佛看到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要是不长大,永远停留在十四五岁多好啊!”柳笛手扶着方向盘,透过车窗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在心里感叹着。
她重新发动了车子,缓缓驶进了村口,往外婆家的方向开去。金兜村不是很大,但很干净,房屋都整整齐齐的,大多数人家都有两到三座连在一起的房子,从门口朝里看,进去很深,像一个幽暗的隧道,这是江南人喜欢的一种造房子格局,从老房子一直往外盖,常常是几代人住在一个地方,新房子一直在造,老房子也再破烂也没人去把它拆掉,而是竭力修补,长期以往,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奇特的新旧相连的景观。老房子和新房子也好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接力赛,从老到新的过渡一目了然,这似乎也成了传宗接代这种根深蒂固观念的一种最为形象的外在表征。这个村曾经有二百来户人家,上千号人口,但这些年来随着出去的人越来越多,村子也一日比一日寥落起来,留下的都是一些年迈的老头老太,几乎不见青壮年村民的身影。有一条小河穿村而过,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将村庄分为两半,村民的房子在河岸两边依水而筑,连接河两岸的是几座小石桥,斑驳的石块上附着墨绿的青苔,河里的水很清,能看见成群的小鱼在欢快地游动,水面上还有数只鸭子,正悠闲地追逐嬉闹。
柳笛在外婆家的门口停下车子,推开车门出来直起腰,她婀娜的身材在几株垂柳的万千绿丝绦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脸上的皮肤也因为柳枝的衬托而显得更加白嫩,她五官精巧的脸庞,匀称的鼻翼,红润的嘴唇,甚至是吐出来的如岚气息,都在证明着她正处于最美妙的青春年华,身上似乎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从河里吹来的微醺的风将她的长发吹起来,她抬起手轻轻将吹到眼睛上的几缕头发挑开,眯起眼睛看了看蜿蜒而去的小河,心头泛起了几丝感伤的情绪。这条小河叫西湾,穿村而过之后一直向南,与太湖相接,所以从村口划着船儿可以一直通到太湖,直到现在还有一些运沙石的小船经过村里,沿着水道去往各个地方。小时候她和村上的小伙伴们最喜欢在河边玩耍,捕鱼捉虾,摸螺蛳,摘菱角,在夏天的时候会跟男孩子一道跳到河里游泳嬉闹,有一次她跳进河里脚抽筋,看着就要沉下去,要不是云水哥一把抓住她使劲往岸上扯,她的小命就没了。
云水哥?柳笛心里蹦出这个名字,不由得怔了怔,好像它是一只灰兔子,从荒芜已久、蒿草深深的菜园里一下子窜出来,冷不丁地把她吓了一跳。
她仿佛看见一个阳光少,朝气十足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欢快地蹦跳着,嘴巴里还左一个云水哥右一个云水哥地叫着,这样的画面就如同泛黄的老照片,上面的人都模糊了,但却能把你的心看得融化了。
可是,都过去了,云水哥不会再回来了。虽然他俩曾经是青梅竹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柳笛从河面上收回目光,关好车门,转身向外婆家走去。
外婆家也是那种新房子和老房子连在一起的三栋瓦屋。外婆一个人守着这么多空空的大房子,就是不肯搬到镇上去住。外婆老是唠叨在这河边住惯了,哪都不想去,柳笛知道外婆是不愿把外公一个人丢在村里,虽然外公已经离世十多年了。外婆说,她在,她外公就不会感到孤单。
“外婆,是我,阿笛。”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眼花耳聋的外婆竟然毫无知觉,她只好凑到外婆的耳根大着嗓门说道。
“哦,是阿笛啊,你回来了?”外婆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回转身来,睁大一双陷在深深皱纹里的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是啊,回来看看您。”她说,拉着外婆枯瘦的手轻轻摇了摇,这些日子不见,外婆又明显老了许多,牙齿似乎掉光了,整个脸也快要萎缩成一个酱黑色的核桃了。
“阿笛乖,外婆没白疼你。”外婆拍着外孙女的手,裂开没牙的嘴巴笑了,又眉头一皱说,“阿笛啊,你平日里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今个咋有空回村啊?”
“这段时间厂里订单少了,所以闲下来了。”她说,心里那些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