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外面孩子的哭闹声突然加大,还传来警士的声音:
“一桶不够,赶快的,再去井里打一桶水来。”
这一嗓子成为最后的稻草,彻底压垮了钱磊,跪在地上,对着马明远死命的磕着响头:
“别,我说,我都说,您老人放过孩子吧,求求您了……”
他的脸上这时分明泪流满面。
眼见着,钱磊已经头破血流,还在砰砰砰的狠命磕头,马明远示意陈二麻子赶紧拉住了:得了,你赶紧开kǒu_jiāo代,比磕多少头都管用。
钱磊也是真晕了,被陈二麻子拎着脖子站起来,才回过神,在老婆的哭喊声中,哆哆嗦嗦在炕尾柜子里掏了半天,掀开一个暗格,又从暗格里往外拉,竟然在炕尾露出一个不大的隐秘隔层来。
马明远将钱磊推开,亲自从里面掏,先是一本账册,随意翻了几眼,他立刻露出笑容,也随即了然,难怪刚才钱磊咬死了不肯交代,就凭这玩意,足够要钱磊全家的命了。
抖了抖那账本,他满意的点点头,今儿个就没白来。
再掏,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了,接下来,竟掏出好大一块用油布包裹着、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烟土来。
见到这块烟土,陈二麻子以及刚进来的刘贵都是神情一振,好家伙,这得有两斤了,这要带回去上交局里,貌似奖金又多不少。
看到烟土和账册,钱磊脸色灰暗,若不是儿子被眼前这群混蛋折磨,打死他都不会招供,交出账册等于断了自己后路,日后全家是什么下场,他也不清楚,但,哎,走一步算一步,先救孩子再说吧。
马明远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挥手让刘贵将钱磊一家看住,自己开始翻那本账册。
不看还好,仔细一看,马明远立时喜上眉梢。旁边的陈二麻子一看这表情,赶紧凑趣的过来问候,是看到什么好消息了?
马明远一拍这本账册,带着几分狞笑的道:“当然是好消息,你猜,姓钱的是从谁家拿货?”
陈二麻子也是脑子激灵活泛的主,不然一开始不会看到刘贵硬扛马明远,就会上去打圆场,这时脑子一转:
吉省禁烟如此严厉,还能有人弄到如此许多烟土,想必这上家来头不小,看姓马的心气,来头越大越好,至于是不是再捅一个马蜂窝,管它呢,反正姓马的顶在前面,有什么雷他先扛了。
于是陈二麻子笑嘻嘻的道:“马头,究竟是哪家?您老就别卖关子了,来头不小吧,那我们去砸了它家,嘿嘿,马头您功劳可就大了去了!”
马明远笑骂一句,m的,砸了它家——当咱们是土匪砸响窑呢。不过他也不再卖弄,拍着账簿乐呵呵道:“确实是大户,嘿嘿,还是全县最大的那家买卖。”
全县最大?
陈二麻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全县最大,哎呀,难道是它家?
就见陈二麻子脸色大变,整个身子竟然哆嗦起来,额头也开始冒汗:“那,那个,马,马头,是,德,德昌,号?”
咦?
马明远倒不奇怪这陈二麻子能猜出来,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再猜不到就是猪了。可是,你陈二麻子怎么变颜变色的?
可惜,陈二麻子变脸变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倒是刚进门的刘贵一听德昌号,当即慌了,连忙冲过来保住马明远的膀子,满脸紧张得道:
“马长官,马头,马大爷,我求你了,到此为止吧,德昌号不能碰啊!”
啥?
马明远迷糊了,这德昌号啥来历,区区一个县城的商号,难道还能手眼通天?
刘贵看到马明远满脸不清楚状况的表情更是慌了,索性挑明了道:
“何止手眼通天啊,他家是tm的小鬼子的买卖!”
小鬼子!
日本人!
呲——
马明远倒吸一口凉气,无论是以小鬼子那种狗眼看人低的艹性,还是没理搅三分的德性,还有现在中国的状况,事情一涉及小鬼子就是天大的麻烦。
虽然都是中国,如果是在关内还好些,毕竟能接触日本人的机会还少,在大多数关内的内陆地区,即便中日商人有纠纷,最终日本商人吃了亏,顶多就是闹到外交方面,双方多打几次外交纠纷罢了。
可这里是东北!
这里不仅有小鬼子的关东州,还有南满铁路,要知道,沿着南满铁路两侧的那些或窄或宽的附属地,可都是日本人的地盘,里面不仅有日本的铁路职工和商人,还有日本驻军!
一想到这里,马明远脸色有些难看,指着两人,让他们说清楚,这家德昌号究竟是什么来头,它的东家是日本人?
刘贵和陈二麻子对视一眼,刘贵才开口:
“马头,德昌号那位应东家背后靠山是日本人,县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啊。”
马明远直皱眉,这话听着好糊涂,有些不耐烦:“说具体点。”
“这……”
两个家伙一齐语滞,过了一会才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可马明远听来听去,不过是些日本人经常进出德昌号,那个应东家经常进去满铁附属地这类破事,听得他直皱眉。
轻轻敲打着炕上的小桌,马明远很没形象的盘坐在炕上,脑中有些混乱,他得努力捋清这背后的关系,不然,愣头愣脑的撞上去,惹出麻烦还是小事,无法揪出隐藏在五常县中的贩卖烟土团伙,到时没吃到肉还闹一身腥,才是真要顿足捶胸了。
是的,马明远不怕惹麻烦,只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