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这场雪,下的纷纷扬扬,天也冷的紧。
八达镇坎吉村,杨家的暖屋里头。
“甭管你想不想嫁,今天,你是非嫁不可了!”
杨老汉坐在炕上,粗粝的手指,指着穿着红色嫁衣跪在地上的女孩,怒骂道。
杨氏与女孩一同跪在地上,紧紧攥着女孩的小手,直直地盯着坐在炕上的男人,“她可是你的亲女儿!你这是卖女儿啊,你这是!就为了你那该死的赌资,你连女儿你都卖!”
杨老汉轻嗤一声,“终归只是个女儿,好吃好喝养她这么多年,也该让她孝敬孝敬我了。”
站在一旁的李媒婆可见不得这场面,哪有哭着成亲的,尖着嗓子,声音可算是把他们的注意力拉了过来,“哎哟喂,再这么闹下去,可就误了时辰,杨老汉,快说个话,到底嫁不嫁,新婚哪有这样闹的哩!”
“嫁,当然要嫁!”瞪着地上的杨氏,“还不赶快把她扶轿子里头去!”
杨氏怒不可遏地看着杨老汉,只恨自己之前瞎了眼,嫁了这么个混账玩意。
看着她迟迟不动身,站在一旁的李媒婆倒是先恼了,绷着脸,用力拍了拍身旁的木门,吐沫星子飞溅,“好赖话我已经说明白了!再不走,到时候人家不认,可别嚷着让我退钱!”
杨老汉一听,顿感不妙,一脚踹到了杨氏的心口上,呸了一声,“贱妇,等回来我再和你算账。”
他这一脚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竟把杨氏踹晕了过去,杨沐雪赶忙爬到杨氏的旁边,搂着杨氏,双眼哪里还有曾经的乖巧,满眼猩红,恶狠狠地盯着杨老汉,
“爹,我是不会嫁给自己不认识的男子的!”
杨老汉一听,这还得了,脑子一热,巴掌便落到了她的脸上,“混账!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个反了天了!”
站在一旁的李媒婆也是被吓傻了,这杨老汉是疯了不成?
赶忙挡在杨沐雪的面前,一时之间,竟然也不太敢看他的眼睛,磕巴道,“杨老汉,这样不妥啊,哪有新娘子结婚当天,身上是带伤的?”
随后转身蹲在杨沐雪的面前,哆哆嗦嗦地掏出了随身揣的脂粉盒子,往她脸上红色的巴掌印盖去。
看着面前瘦弱的小姑娘,到底也是街坊邻居,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长大的孩子,不免有些心疼,小声说道,
“沐雪啊,你就服个软,随了你爹允的婚事吧,李婶帮你看过了,林逢霖,就是林家四郎,那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说不定哪天就中了举人,你可就成了举人夫人,那小子也是个模样俊的,你啊,不吃亏!”
杨沐雪强忍着鼻尖的酸意,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拼命地摇头。
李媒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沐雪,别怪婶子没有提醒你,你要是不嫁,往后,便不要再想着会许得一个好人家了。一个姑娘家的,这名声以后可就坏了。”
话音刚落,杨老汉不知从哪顺了个棍子,狠狠地敲在了她的身上。
“怦”的一声,倒将李媒婆吓了一跳,赶忙去探了口气,见还有气,方才将心安安稳稳地揣进身子里,“杨老汉,你这是干什么劳什子,你这是要谋人性命啊你!”
杨老汉将棍子扔到了一旁,“行了,将人塞到轿子里头去,别误了时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真出了事情,那就是林家那小子克的,可不关咱俩的事情。”
两人一合力,便将她塞到了轿子里。
李媒婆见没什么问题了,红盖头往她的头上一盖,便笑着冲林家的人招了招手,“新娘子带到了!”
林家心疼小儿子,便让老大接手了接亲的活,其实两家离得也算不得远,村子都是靠在一起的,这要是脚程快点,一个时辰就到了。
可谁叫林家出了个念书的,这年头,读书人可比别人更招稀罕,这样下来,林家哪里舍得让这个独苗苗在大雪天出来接亲。
林大哥招呼着车夫起轿子,自己站在外头,跟着轿子走。
迎亲的唢呐班子一起声,炮仗噼里啪啦响过一阵子,迎亲的队伍便开始返程。
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声音,便知道,今天是林家那小儿子要娶亲了,不少人站在屋外头,揣着袖子凑热闹,小孩子呢,便凑上前去,要两个糖来图个喜庆。
一路颠簸,倒将轿子里的人也摇醒了,杨沐雪看着自己瘦弱的身子,一时间有些头痛,想她也是中医世家的继承人,竟然死在了试药上面,真是丢死人了。
下一刻,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了脑海里。
半晌,才理清原主这一生。
手上还捏着杨氏晕之前塞在她怀里的一点银两。
想来,原主一开始也是个有福之人,自她出生之后,家中的条件便更加好了,虽算不得什么富贵人家,但至少也是小康。
只可惜,家中条件好起来了,见着的东西也便多了起来,诱惑也大了起来,杨父染上了赌,家中的境况便差了起来,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闺女头上。
“赌”这一字,不管何时,沾上便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不过原主这脾气,够味!
……
摸了摸被厚厚的脂粉盖上的印子,脸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意,后背也痛地让她直不起腰来。
烦躁地拽下挡住自己视线的红盖头,掀起轿子帷幔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瞄了一眼。
瞅着外面还在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