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察觉到了顾幺幺话语里的不悦,明白自己说话说错了方向,不该拿小阿哥做文章。
她赶紧又调转了风向回来:“婢妾这几天伺候着主子爷,熟悉主子爷的脾性……侧福晋,您就让婢妾……”
顾幺幺抬手打断她:“送钮祜禄格格回去休息。”
海妈妈正在门口等着这一句,听见了精神一振,只恨不得高兴的拍大腿——这就是了!跟这葫芦牛皮糖废话什么?
你跟她客气,她还以为是福气!
她用眼神示意了六儿,两个人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把钮祜禄氏给请出去了。
跟着六儿一路跑过来的墩墩,这时候追在钮祜禄氏的身后,冲着她的背影就是一串中气十足的汪汪汪。
烦!
……
钮祜禄氏在门口站定了,望着脚下的地砖,手指在衣袖里攥紧了。
她清楚:自己这一步跨出去,这一路的辛劳与担惊受怕就都是白费了。
难不成忙活了一场,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吗?
她不甘心!
钮祜禄氏转身,猛地跪下,对着里面就哀声道:“侧福晋!福晋眼下不过是病着,您不能这般只手遮天!”
钮祜禄氏的婢女都要吓死了,伸手赶紧去捂她的嘴:“格格!格格!可不能这样瞎说!”
真是要死了!
侧福晋本来就得宠,如今又掌权,要是把侧福晋得罪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顾幺幺在里面,本来已经要转身再去看四阿哥,听见外面钮祜禄氏这一嗓子,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顾幺幺发现自己实在是高估了钮祜禄氏的精明。
再蠢的人也知道如今这局势不好再僵持下去了,为什么钮祜禄氏如此执着?
顾幺幺突然觉得:钮祜禄氏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像一个赌徒。
赌场之上,只有将全部身家性命都压上去的赌徒才会如此的疯狂。
那么钮祜禄氏……她的赌注是什么?
满院子奴才都被钮祜禄氏骤然发作给吓着了,一时之间,四下里肃然无声。
有几个胆小的奴才已经跪了下来,俯首等待侧福晋发怒,没有人敢抬头直视侧福晋。
顾幺幺站在台阶上,包着头发的帕子下露出琳琅宝珠,轻轻摇晃在玉白的肌肤上——尽管这样的发型,也掩不住浑身珠光宝气。
她毕竟是备受四阿哥多年宠爱的顾侧福晋。
顾幺幺看着钮祜禄氏,声音冷淡里透着隐隐的威胁:“钮祜禄氏,主子爷和三阿哥都在里面病着,这是你吵嚷的地方吗?”
钮祜禄氏死死抿着嘴唇:“婢妾无状,还请侧福晋恕罪。”
院中寂落无声,有落叶像碎絮的白雪一般,飘飘扬扬的洒了下来。
顾幺幺想到钮祜禄刚才说自己“只手遮天”,冷冷道:“这是主子爷放的权——钮祜禄格格若是有异议,等主子爷好了,自个儿去找主子爷说吧!”
钮祜禄氏一张脸涨得通红。
……
虽然钮祜禄氏说是被送回去休息了——但实际上也不能回到圆明园后半部分区域。
因为她一路归来,也有染疫的风险。
对于这一类人群,顾幺幺早就已经在圆明园中前面的区域里设定了几处小院。
万万不能让人到了后面,要是传染给弘晖、二格格、三格格就完蛋了。
四福晋也是有孩子的人,前几天听了顾幺幺这建议,当场就表示完全赞同。
是不能让人到后面去!
在保护孩子们的安全这一点上,她和顾幺幺完全站到了统一战线。
于是钮祜禄氏就被送到了隔壁一座小院子里去了。
这座小院子以前是给身份比较低的侍妾、格格之流的过来等着伺候主子爷的时候用的。
如果不是非常受宠爱的女子,是没有资格能留在主子爷身边过一夜的。
而且,大部分过来侍寝的女人,也得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等到主子爷手头的正事忙完了,才有心思想到这儿。
所以钮祜禄氏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房子里床铺被褥、帐子桌子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
婢女扶着她坐了下来,依旧惊魂未定:“格格,您可千万不能再和侧福晋顶了!”
钮祜禄氏坐在床榻上,脸色很难看。
婢女匆匆地去要了两盆打水过来伺候,拿着帕子给钮祜禄氏擦了脸和脖子,还有手,又替她把长发解开了,重新梳了头发。
钮祜禄氏默不作声地看着镜子里。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时间差。
八阿哥就是在途中发病,又在途中痊愈的。
倘若四阿哥也是这样的,四阿哥现在就是她的了。
想到顾侧福晋刚才的举动,钮祜禄氏骤然抓紧了手里的梳子:好一个侧福晋!
这样凶险的疫病她也不怕,这般殷勤地上前去伺候——就凭着这一份劲,这多年的得宠也不冤哪。
侧福晋显然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所以才会将四阿哥牢牢的抓在手里,唯恐被她钻了空子。
侧福晋占尽了先机。
……
不一会儿,有各处送草药汤的奴才过来,轮流挨着小院,一间间送。
往钮祜禄氏这送的时候,小太监看着就有点阴阳怪气的,把碗一顿就走了。
大海碗用的也是特别粗的那种,简直和奴才们用的差不多了,居然还有一个豁口,一不小心就能划伤了嘴的那种。
钮祜禄氏的婢女都快愁死了——就说吧!不能得罪侧福晋……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