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寒鸦轻啼。炎炎夏日也感其烽火将近,几只离群孤鸿声声嘶鸣,竟也添了几分秋意。此时徐徐而下的落日,透过云层,为东莱南部孤城新吾更镶几轮金边,高耸的城墙之上,一排排东莱士兵戎装铁戟,往来巡逻,脚步匆匆。却见几名士兵手脚利索地爬上高台,北望一眼,见远方黄沙漫漫,目光忽的欣喜起来,一把卸下腰间号角,映着落日吹响。台上号角声一起,台下数百浑厚重音相和。伴着这徐徐号角声,城墙之上一人身穿银色铠甲,手中小旗挥下,数十名兵士齐拉绳索,将城前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忽的大开,众多兵士铁甲戎装,列队而出,出城数里,喜迎王师。
古道漫漫,扬起粉尘万千,新吾城主左世坤一身戎装,亲率众人立于新吾城下,踮了脚尖,北望古道,目光急切。朦胧之中忽见一骑飞出,却是江安金甲持剑,纵身勒马。在他身后,便是浩浩荡荡万名将士,风尘仆仆而来。左世坤眼中带泪,俯身跪倒,“王子金安。”
江安翻身下马,一边抬手示意他起身,一边解剑递于身侧兵士,神色匆匆,问一句,“聊阴如何?”左世坤起身,连连道请,恭敬道,“请王子先入城,而后细说。”江安打量了他一眼,虽是铁甲戎装,却也掩不住眉清目秀,想来应该是个温婉人儿,看面容,估摸着也不过三十,便抬手指了指前方,“还请城主带路。”左世坤拱手陪笑,向前一步,道一声,“王子请了。”
此刻,随着江安一同前来之人也匆匆翻身下马,不容细说,随了江安脚步,匆匆入城。
新吾城中,前方军情紧急,江安顾不得歇息,一手解了铠甲,一手招呼左世坤,唤众人前来厅中议事。那新吾虽是小城,其城主府依然绣幕珠帘,气势恢宏,宛如王宫一般,江安迈步走在青石小阶上,眉头微蹙,抬手指着华美宫室,向着身后左世坤道一声,“民脂民膏。”左世坤听罢此话,心里一惊,满面羞惭,连连陪笑道,“王子勤俭,东莱之幸也。”一转头便向下人厉声命令道,“可有听到王子的话?改日拆了,拆了!”江安皱了皱眉头,抬手阻挡,“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莫要当真了。”听得王子此话,左世坤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偷眼打量江安,见他神态自若,没有丝毫嗔怪的意思,便在心里碎碎念道,本以为王族中人,定是享尽了荣华,看惯了**,王子前来,虽是出兵栖柠,作为偏远小城之主,担心招呼不周,心中着实忐忑,怎奈王子见华美宫室,出口便是“民脂民膏”,令他惊讶之余,更多是刮目相看。他轻叹一声,想来,江安王子定然是体恤百姓的清正之主了!
进了城主府前厅,江安径自坐于案前,接了丫鬟递过来的清茶,漱了漱口,抬眼望了一眼众人,急切问道,“聊阴如何?”
左世坤垂首,“王子莫急。”他抬手屏退了下人,上前几步,拉开壁上帷幕,一副栩栩如生的地形图映于众人眼前,他指着那图,略微沉吟,“聊阴孤城独立,地势低平,栖柠叶缙率军,已达百里之处,形势危急。”言毕,捻了一支小旗,重重插于壁上。
“以此看来,却是危急。”江安麾下一人起身,眉头微蹙,拱手道,“副将韩奕。”左世坤望了一眼那自称韩奕的军士,亦拱手还礼,打量一番,见那人生得极为粗壮,虎背熊腰,器宇轩昂,闻其姓名,便知是王子昔日手下猛将,今日见了,的确是不同凡响。只见韩奕上前,手中捻了一绿旗,“若是失了聊阴,只怕日后不好夺回。”手中的绿旗插于横琴江边,“横琴天堑,若为栖柠所得,只怕两国分界,须要重新划定了。”
听得此语,左世坤抬手在横琴江上划过,冷笑一声,“那岂不是遂了栖柠的意?横琴为界,十渡山尽归栖柠?”
“此间胜败,只在聊阴尔!”韩奕抬手,在那地图之上划了个小圈,最后用力一点,直指聊阴。江安抬眼看了一眼地形图,眉头紧锁,望一眼众人,目光忽的转为凛冽,“我东莱,自是寸土不让。”
案前坐着一人,翩然白衣,清秀出奇,宛若林间仙人。只见他此时羽扇轻摇,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左世坤看了他一眼,料得此人应是王子旧部谋士,名唤晏青松者,传闻此人一介儒生,面相俊美,善设妙计,本为山中隐居高雅之士,笑傲王侯,看淡功名富贵。昔年江安王子求贤而至,竟是请得其出山辅佐王室,之后多年,随着王子东征西战,巧计连环,履立奇功。左世坤自然不敢怠慢,忙拱手行礼,“这位想必就是人称锦囊奇计的晏青松晏先生了,久仰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关于此等局势,不知有何见教?”
晏青松拱手还礼,微微一笑,手中羽扇轻摇,一派悠然,徐徐道,“左城主过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晏某人不过是王子军中一走卒,哪比左城主一方诸侯?”
左世坤闻言挥手,“边关镇守将军,也比不上天子脚下七品芝麻官啊!”江安闻言,笑了一声,抬手轻指左世坤,神色暧昧道,“我料得左城主必不是哀叹边关凄苦之人。”
左世坤正色,“效命东莱王室,哪论富贵贫苦!”
此话一出,只听得“啪啪”几声拍手,闻言望去,却是晏青松眉间露出钦佩神色,啧啧称赞道,“妙极,妙极!城主此心,真是妙极!”他起身,迈步上前,羽扇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