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刚想说些什么,一直回避于外面的朔长风在门口轻轻咳嗽起来。
“我出去一下。”林轩会意,马上出去。
朔长风的神情非常焦灼,鼻尖上满是亮晶晶的冷汗:“堂娜这一劫算是过去了,咱们是不是抓紧着手蓝冰的事?我说要走只是气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林轩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之前他非常害怕朔长风这边出问题。
“蓝冰回来了吗?”他问。
朔长风向窗外一指,林轩放眼望去,蓝冰正在门前的空地上倒背着手来回踱步,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低头看地,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去跟她谈。”林轩说。
朔长风猛地抓住了林轩的右臂,五指如钩,手背青筋暴跳,情绪相当激动。
“嘿,别激动,我想只要大家尽力,有些事一定能解决的。”林轩低声安慰对方。
炼蛊师的世界异常诡异,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五花八门,跟汉族人迥异。所以,林轩现在摸不清朔长风到底是怎样想的。
朔长风的手越抓越紧,林轩只有运气于右臂,不动声色地忍耐。
“兄弟,我必须做一件事,一件组织上根本不会允许的事。我本来应该提早十小时到,这十小时内我返回老家一趟,把所有应该做的事全都了结,办得清清爽爽、干净利索,又把所有的财富留给我老婆和孩子,这才孤身返回。”朔长风讪笑着说。
林轩点头:“嗯,在组织内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爱家庭的人。”
此前,林轩与朔长风并不熟,但看过对方资料。在性格评定那一栏上,写的的确就是“重情义、爱家庭”的人。组织内部有专门的成员性格分析师,全都是心理学方面的博士,得出的结论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朔长风咬了咬牙,止住笑,极其严肃地、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把这条命给蓝冰。”
林轩并未感到震惊,因为他似乎早有预感。这样的决定,只有朔长风那种择善固执的人才能做得出。
“好极了,我猜你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林轩回答。
“没错。”朔长风终于松开了手。
“能问为什么吗?毕竟我还要写工作报告,万一你有事,我得如实向组织汇报。”林轩心里替朔长风惋惜,也为自己调他来雄巴村而懊恼。
组织每年花费大量金钱培植新秀、训练中层、巩固精英,能培养出朔长风这样的人才殊为不易,总计花费至少超过一千万美金。当然,朔长风为组织出过的力也对得起那些钱。如果朔长风为蓝冰而死,绝对是组织的重大损失。
朔长风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昔日在苗疆,她是人尽皆知的大炼蛊师膝下宝贝公主,美得像一朵大理国的顶级山茶花,追求者成百上千,我也是其中之一。加入组织时,我甚至满怀憧憬地想,有一天升官发财衣锦还乡,也许就能获得她的青睐了……”
他所讲述的,已经是数十年前的往事,但一说到蓝冰的美,他的眼神立刻充满了万种柔情。只有真正爱着一个女人的男人,才会流露出如此深情。
爱情故事总是俗套的,因为在人类历史的漫漫长河中,无数人已经反复上演过爱情的喜剧、悲剧、悲喜剧、苦情剧,任何类型、任何情节、任何离合际遇都被包含其中,再也没有新意。
朔长风与蓝冰的故事,是一个年轻时一见倾心、半生中念念不忘、到如今甘愿飞蛾投火的悲剧,而他,就是悲剧的核心,为了成全蓝冰而毁灭自己。
“要破‘守宫蛊’,你必须死,对不对?”林轩始终把握住了核心。
他是旁观者,旁观者清。
朔长风点头,泪光闪烁的双眼中竟然带着一丝丝视死如归的豪情。
“可是你还有妻子、孩子和家庭,你为蓝冰而死,让我们怎么向她们交代?”明知这些问题会尖锐地刺痛对方,林轩却不得不问。
他是主,而朔长风是客,于情于理,他都要保证朔长风的安全。
朔长风猛地挥手:“我只能选择一方,无法两全。只要有足够的钱,她们就能生活得很好,而且我已经留给她们很大一笔钱。她们可以没有我,但蓝冰不能,只有我能救她。林轩,其实我很感谢你调我过来,这是我一直都在等待的机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为蓝冰而死,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林轩不想驳斥朔长风的谬论,因为每个男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向,做兢兢业业、安稳工作的好男人,抑或是做为爱疯狂、孤注一掷的浪子,都无所谓对错,都是一种人生。
“就这样吧!”朔长风望着窗外的蓝冰,“你照顾好堂娜,等我这边的事完了,就给组织上打报告,一切都出于我自愿,跟任何人无关。”
林轩无法阻止,忽然想到台湾某位作家写过的一句话:中年人的爱情就像着了火的老房子,一烧到底,梁椽无存。
眼下的朔长风,已经着了爱情的魔,无法回头。
“陪我出去。”朔长风开门。
林轩无奈,随着对方出门,迎着蓝冰走过去。
“堂娜怎么样?”蓝冰终于从精神恍惚、自言自语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记起了重伤的堂娜。
“还好,侥幸度过一劫。”林轩微笑着回答。
他知道堂娜并未度过危险期,但千斤重的担子只能一个人挑着,别人不可能出手分担。表面上,他一直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