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被郡主捶得后退半步,站定后扶住摇摇晃晃的母亲,平心静气地说了句:
“母亲当心脚下。”
他越平静,看在孝惠郡主眼中就是油盐不进,只会更生气,气大了之后再转念一想,才意识到合着亲儿子成婚三年,不但没动媳妇一个手指头,陈国人送来的美人计,他也没动。
这不合时宜的念头一起,郡主立刻有了些不好说出口的联想。
真只能过继了?
“造孽!”她指着薛镇的鼻子,气得乱抖,“你可真是造孽!你可对得起你媳妇?”
因着报恩娶来的女儿家,到头来竟让别人家姑娘守活寡。
这哪里是报恩!
李娇儿亦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看着孝惠郡主抖得厉害,话中又提了自己,忙过来扶着她,低声道:
“郡主您别生气,当心身子。”
孝惠郡主再看李娇儿的那对小酒窝,只觉那之中全是愁苦,开心不起来了。
薛镇也托住了母亲另一侧的胳膊,但被愤怒至极的郡主甩开。
他便垂手立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知道父兄之死的真相后的心魔,还是承认李娇儿之前问出的那些问题,确都是他所计?
反正承认与否,他都挺像混蛋的。
那就当个不会解释的混蛋算了。
不过母亲如此生气,怕也不想见自己吧?留下来再多问几句,他又能说什么?
想着,他开口道:“惹母亲生气,是儿的不是。母亲的话儿会斟酌着听,只是这段日子母亲少出门,也别进宫了吧,或者再回庙里,陪陪外祖母。”
他再一拱手:“儿先回营中了。”
说罢,世子大人竟然真的掉头便走。
孝惠郡主看着薛镇推门离开的背影,张口结舌好半天,气到说不出话来。
李娇儿生怕孝惠郡主气出个好歹来,忙劝道:“郡主,郡主别生气,郡主您醒醒神。”
孝惠郡主略清醒,看了李娇儿一眼,跌足坐到椅上,一手捧心一手砸着桌子,气苦: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外面的丫鬟仆妇们早听见里面吵架了,本唬得大气不敢喘,忽见薛镇大步流星地走了,再见郡主气成这样,都慌忙进来,端茶递水递帕子的,一阵忙乱。
李娇儿给孝惠郡主顺着心气,轻轻捶着背,安慰道:“郡主,世子既然那样说,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她虽然愤怒,但见孝惠郡主这般生气,她又心疼起郡主来。
她是定要和离的,出了薛家大门,她便与薛镇再无牵连;但郡主是薛镇的母亲,若薛镇出事,那郡主必受牵连。
但今天的薛镇,态度未免忒怪了,以往他对郡主孝顺恭敬,行事如春风化雨,哪儿有过今天这样,话说不利索,人说走就走的。
说不定他以前都是装的,她在心底腹诽,不过是个薄情寡义,沽名钓誉之人。
孝惠郡主轻轻捶着自己的胸口,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动动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造孽。
到最后,她也只能摆手道:
“好孩子,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的。他的事情你别委屈,有我呢。”
李娇儿有心多陪她一会儿,可听她如此说,也只得道:“是,媳妇知道,多谢郡主。”
*
李娇儿走出郡主正院的时候,再也撑不住,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这一天从宫中到家中,她情绪起伏太大,心累得厉害,有心想要找个人扶着,可云团竟没在外面等她。
真奇怪啊。
李娇儿有气无力地想着。
岂料她刚出院门,扭头就发现薛镇在小径前面等她。
李娇儿顿时沉下脸,连酒窝都拉扯平了,微微嘟着嘴生气。
他站在这条路上,可见云团是被他打发走了的。
他竟然还要同自己说话?!呸。
她小声啐了一口,只当看不见他,垂头拧着帕子,往前走。
和薛镇擦肩而过的时候,薛镇并没有拦着她,而是迈步同她并肩而行。
她走得快些,他也快些,她走得慢些,他也慢些。
侯府的夏日夜色甚好,半轮月亮当空,蝉鸣水响,风吹草木,两个人四只脚踏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有脚步声回响,重些的是薛镇,轻些的是李娇儿。
同样响着的,还有李娇儿步摇尾的珍珠微动,极轻极轻的,可是薛镇耳力很好,此时离得又近,自然能听见。
并肩走了一程,薛镇总不说话,李娇儿更觉今天的薛镇果然和有点儿病似的。
本要不理他,奈何李娇儿就不是个会赌气的性子,因此还是她先忍不住,停住脚步,侧目瞪着薛镇。
薛镇也停下了脚步,同样看着她。
“世子,”李娇儿不再藏着心中不快,冷声冷调地问,“既然千秋宴平安过去了,陈国探子也抓了,那世子如此,是决定了要与小女和离吗?”
薛镇不意她还惦记着此事,恍惚微顿,没回答,只反问道:“李娇儿,我不能用掌中珍的事情为你扬名,你可明白?”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李娇儿恼恨地想,一听他还在与自己打哑谜,立刻拔腿就走,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只是她这几日对此类事情上心,因此他问了,纵然不高兴,她的心底依旧琢磨这话的意思。
掌中珍,掌中珍。
说白了,就是个木头匣子。
陈国拿掌中珍出来的目的,明着是借势挑拨帝后关系,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