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安涤的委屈和不满,亲手终结其希望的郑克臧是能够理解的,为此郑克臧也愿意尽可能的给予其一定程度的弥补。但若是郑安涤纠结于自身的委屈和不满,做出不该做的事情的话,郑克臧也是不吝给予严厉处置的。这显然不是郑克臧冷酷无情,只是一个君主为了保证国家的稳定应该做出的牺牲。
只是郑安涤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但其他人还看不穿郑克臧刻意布下的迷雾,甚至就连皇后陈仟巧在得知郑克臧单独召见郑安涤之后,也显露出了迷茫和惊恐。于是,在隔天郑克臧入宿皇后寝殿的时候,陈仟巧便主动向郑克臧提及了此事。
说起来,郑克臧如今一旬只来陈仟巧处一天,并不想听老妻唠叨,然而太子之位谁属已经成了陈仟巧的魔障,不解释清楚,只怕陈仟巧就执拗下去,在宫内宫外闹出大风波来。
因此郑克臧轻描淡写的告之道:“朕昨日已经跟珍官说明白了,他当不会有非分之想。”
“和珍官说明白了?”陈仟巧干瘦的脸上陡然间爆发出喜悦的色彩。“那真是太好了。”有些失态的陈仟巧随即问道。“既然如此是不是立刻定下来,也好稳定天下人心。”
郑克臧颇有些不悦,然而还是放缓了声调说道:“不急,下面人闹就让他们闹去好了,也好看看宝官这两年是否有所长进了。”
陈仟巧不满道:“圣上就不怕寒了宝官的心,父子日后生疏了。”
陈仟巧的意思是说,总不见让郑安洋觉得自己最终成为太子不是因为作为父亲的郑克臧看好自己,却是因为舆论和正统的压力迫使作为皇帝的郑克臧选择了自己,那样的话,在父子两代君臣之间就会产生一道极其深刻的隔阂,迟早会因此闹出纷争来。
郑克臧权衡了一会,觉得陈仟巧的话还有些道理的,便唤来内侍让他出宫传召郑安洋来此觐见:“记住,不必说朕在这里,就说皇后想见浏国公了。”
掌灯时分,郑安洋来到凤仪殿,根据礼制尽管他是皇后的嫡长子,但依旧需要报名通传,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等到的并非是母亲的声音而是父亲郑克臧熟悉而又威严的命令:“宝官嘛,进来吧,朕和皇后有话跟你说。”
是郑克臧碰巧过来撞见了自己进宫吗?郑安洋不敢肯定,但昨天郑安涤才进宫见了郑克臧,今天自己就来见陈仟巧,这会让郑克臧怎么联想?说不定眼下郑克臧正在暗自恼火呢,更说不定太子之位已经离自己更远了。
暗暗叫苦的郑安洋强借着整装的机会稳了稳心神,这才走进陈仟巧的寝殿,冲着坐在灯旁闲话的至尊夫妇拜倒道:“儿子叩见父皇母后。”
“起来吧。”郑克臧向殿内侍女吩咐道。“给浏国公找个凳子来。”
郑安洋立刻婉拒道:“父皇母后在,哪有儿子坐的地方,儿子站着即可。”
郑克臧也不强求,毕竟自己不是皇帝也是人父,而在这个时代的父母面前,儿辈们的确没有坐着回话的资格:“那好,你且过来给阿爹阿母斟酒。”
郑安洋顺从的过去拿起银壶,正当他给父母的酒杯中倒酒的时候,皇后陈仟巧冲着边上的内侍、女官们说道:“本宫和圣上要和浏国公说几句私房话,你们且都下去吧。”
殿内很快就剩下一家三口,此时就听手执玉杯的郑克臧向郑安洋问道:“宝官,你回来后,朕也没有跟你好好聊过,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且唠嗑上两句如何?”
郑安洋隐约间明白了什么,一时间心头狂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郑克臧却不在意他的失态,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问道:“方丈的情况如何了?”
“方丈。”郑安洋咽了口唾沫,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不至发抖。“在方丈,儿子已经建成了一个沿海的镇子和一个内陆的镇子,另外还规划了十五个村落,累计有二千一百余户近万属民,当然,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奴隶。”
郑克臧打断道:“方丈内陆深不知几许,你就不怕奴隶私下逃亡吗?”
“奴隶逃亡的确是发生过,只是儿子一面使驻军全力追捕后将逃亡奴隶绞杀在众人面前,一面又与奴隶当众相约,只要彼等完成十年劳役且届时会听说汉语,便可获得自由,甚至得到属于自己的小块份地。”郑安洋当然不会事事躬亲,但属下的功劳也是他的功劳,更何况他每个环节也都是参与了的。“因此,奴隶们还算安稳。”
郑克臧不置与否的继续问道:“若是过两年再回方丈,你该如何继续经营?”
“再回方丈?”郑安洋有些失望,然而陈仟巧却给他使了眼色,因此他略微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儿子准备一面继续引入人口,一面向内陆修路,此外,还要请求朝廷在藩内设立学校,以便为将来建设育才储才。”
“方丈建设千头万绪,总得一两代人才能见效,你也算用心了。”郑克臧当然注意到陈仟巧给郑安洋的暗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随口夸赞了一句便转而问道。“最近在盐铁省观政,可有些心得?”
“儿子愚昧,在盐铁省时日尚短,并无过多的心得。”郑安洋老实的回答道。“只是觉得本朝财税征收之繁复乃前朝所未见,而且本朝得益于工商之处也远胜明清两代,几与两宋相仿,但此中利弊,儿子还不曾参透。”
郑克臧再问道:“那你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在盐铁省观政,让珍官在度支省观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