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到整体上,陈不染深思了下,没有像之前后宫中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一样,觉得随明欢前途不可限量,反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给了魏淮安一个有趣的说法。
“但是娘娘,如果只是出于愧疚之心就给予随昭仪这么特殊的待遇,随昭仪不会对您造成多大的危险的。”
魏淮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倒是被勾起了几分兴趣,瞳孔悠悠转动落在陈不染身上,问道:“怎么说?”
陈不染没有看着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尚且留存几分花香的花上,看似是在赏花,实际上却是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回想着一些不好的回忆。
半晌,魏淮安方才听到陈不染道:“臣妾曾经经历过一件事。彼时出于好心,臣妾救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秀才,并且给予了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不日,秀才果然争气,考得了一个好名次,却也在功成名就之后和臣妾反目成仇了。”
魏淮安皱着眉头,隐约知道陈不染要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心里有了一个猜测,道:“你是说……”
陈不染也知道她约莫是想到了自己想说的那个地方去了,点点头,认可道:“没错,臣妾要说的,就是积恩过多,对方对你越愧疚,觉得自己欠了你很多,心里会觉得没底,便也越会觉得你于他而言是个威胁。”
“就如同当今的杨柳两家一样。”陈不染语气平淡地举例子。
魏淮安知道杨柳两家。
这两家其实就是杨贵妃和柳充容背后的家族,向来是共患难的关系。
不过她自从玩这个游戏以来,接触到的朝廷事务较少,倒是不清楚这其后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魏淮安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们两家怎么了?”
“娘娘,这些都是旧事,我也不过是在父亲偶然一次谈论起才知道的。”陈不染想起这些已经没有什么人提起来的旧事,忍不住嗤笑声,道:“这杨柳两家呢,其祖上虽然都是开国功臣,但一开始可不像如今一样,两家的利益死死地相连在一起。”
“他们在本朝初时,多么的风光无限啊,开国君王受了他们太多的恩情,还都还不过来,甚至让下一代的君主也要承受着来自这两家的压力。”
魏淮安知道她要讲什么了,恍然大悟道:“但是帝王是一国之君,根本不可能被两个世家压在头顶上的,所以开始对他们忌惮起来?”
“更要紧的是,”陈不染嘲讽地嗤笑一声,道:“他们这两家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不仅不知收敛,天天耀武扬威,甚至还变本加厉。但他们也不想想,当时的帝王不动手,只是碍于没有借口。”
常规操作了。
魏淮安听到这里,心里这么想到。
自古以来的世家,基本都是头顶的人没有优秀到顶住家族压力的程度,而底下的人又过分地拉仇恨,君主不处理你们家处理谁呢?
“所以,当时的帝王对这两家动手了?”魏淮安试探着问道。
陈不染轻轻“嗯”了声,笑道:“要不是后来被处理了,这两家的实力大大削弱,再加上那一次之后,他们在帝王眼里约等于就是一体的了,他们也不至于被绑在一起。”
魏淮安恍然大悟。
她之前就觉得这两家的情况很奇怪。
一般来说,世家和世家之间是会有合作,但是不会是想杨柳这两家一样,但凡是有什么利益,两家都是商量好了再瓜分;但凡是出了点事,两家还是凑在一起商量,感情好得跟一个爹妈生出来的。
毕竟朝廷上的利益就这么多,蛋糕就这么大,出于人的劣根性,世家一般都会想办法能占多点就占多大。
这两家不是合作共赢,更像是被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现在看来,之前杨淑妃和柳充容那么刻意地执着于要针对随明欢倒是有迹可循了。
魏淮安此前一直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宫斗事件,却没有想到原来她们两人更多的是出于身后家族的顾虑。
作为一个帝王,君则辞在看见代表着保守派的杨淑妃柳充容和代表着革新派的随明欢和和睦睦,他未必会开心得起来。
往阴暗点想,他说不准还会怀疑他们是否有所勾连。
所以对于正常帝王来说,两个党派争锋相对才是朝廷里最稳定的状态。
不过嘛……
魏淮安又想起君则辞提起这些世家时的语气和表情,又有点微妙起来。她总觉得,君则辞可能其实并不喜这些为了利益相争最后却又都没有为国家付出多大贡献的老牌家族。
后面又断断续续地跟陈不染一边逛一边随意聊点。陈不染倒是越聊越是充满了兴致。
魏淮安本身这个人就是比较随性点的,见识也比陈不染广,自然是能够让陈不染连连惊叹。
甚至在君择鹄来找陈不染,准备带着陈不染回府的时候,陈不染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魏淮安,语气颇为可惜地道:“太可惜了娘娘,咱们今日只能讲到这里。日后有空,咱们再聊聊。”
魏淮安也是觉得陈不染这个角色挺有意思的,便也笑着答应了。
与陈不染道别之后,魏淮安并没有回凤仪宫,而是去乾清宫找君则辞了。
刚一入殿门,便看见君则辞右手握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魏淮安走过去看了下,只见上面正好是刚刚跟陈不染提到的杨柳两家这些年犯下的罪责。
其中除了两家子弟纵情享乐害人家破人亡被御史弹劾之外,还有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