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在那样的情境下,你越反抗,受到的伤害反而会更多。在比自己强,又无法说理的情况下,适当示弱其实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只是你碰上了不讲道理,又狭隘自私的苏远黛,掩不掩藏锋芒,示不示弱,她一样会对付你,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在她面前是一张白纸,她可能早就将你琢磨得透透的。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下回再被折磨得这么惨,就真的是傻了。”
最后那句,明显带了戏谑语气。
阿素听了,闹了个大红脸。
她抓住了高镜澄话里的漏洞:“敢情她刚动手的时候,你就在外面了?”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都在外面了,为啥不早点救我,非得让我磕破了头,流够了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才看不过去的?
阿素难得伶俐一回,高镜澄被将了一回,一时愣住。
阿素却朝他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没说话,只袅袅婷婷的站着,直直看着高镜澄。
高镜澄先是一愣,接着又被阿素这个大礼给吓住了。
他当然明白阿素的意思:她是个善良又不想欠人恩情的人,单凭一个‘谢’字,太轻,她也说不出口。
正因为说不出口,又心存感激,才会不知所措。
高镜澄心里忽地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四年来,他见到了太多的人,看过了太多的故事。那么多的人,图利的,图人的,奸猾的。笨拙的,各式各样,却从没见过像阿素这样纯净的人。
她的所思所想都写在脸上,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她帮人之所急,眼里没有贵贱之分,别人帮了她一点点,她恨不得堵上一切来偿还。
她既可以和徐阿勇那样老实巴交的人处出亲人般的感情。也可以和桀骜的苏衡称兄道弟。她可以把徐阿婆当作亲阿婆一样。给她喂药,盖被,缝补衣服。也可以为了毫不相干的何劲冒险,只为一个公平公道。
就算苏远黛那么害她,她总结下来,不是对手太狠辣。而是自己能力不行。
以德报怨四个字多么简单,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
苏远黛与阿素师兄结怨。与阿素何干?苏远黛报复在了她身上,她或许还会为师兄挡了一层厄而心生欣喜。
她磕破了头,流了血,受尽了委屈。没在他面前抱怨一句。明知道他与苏远黛认识,若她开口求了,他或许会出手敲打敲打苏远黛一番。
可她什么都不说。
她恩怨分明。更是为他着想,不将他拉入这场原本就与他无关的祸端来。
这样的人你不能说她傻。也不能用‘简单’二字概括。
就高镜澄自己来说,四年前的他或许就做不到,更遑论四年后的现在。
所以,对着阿素诚心诚意的道谢,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在这样的阿素面前,高镜澄甚至会觉得自己有些丑陋。
她猜得没错,厨房外,他确实早来了一会儿。要是他少一层顾虑,早点出手,她就不用受这么多的伤,吃这么多的苦了。
她没埋怨,还声声感激。即使对他的身份还抱有怀疑态度,却选择了相信。
相信他说的一切,相信他要她相信的一切。
高镜澄只觉得心像被谁重重击打过一样。自四年前那场变故以来,他学会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不要随便相信人,只相信自己。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相信自己心里的判断。
今天对你和颜欢笑的人,明日就可能对你拔刀相向;今朝和你称兄道弟的人,他日就可能对你痛下杀手。
阿素却在一点点颠覆他的这个理念,这个人生信条。
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人,有一颗比金子还闪亮的心,有着让人折服的品格,以及百折不挠的意志。他以孱弱之躯,与这个以利字当先的世界抗衡。
高镜澄定了定神,语气不由轻柔了许多:“不用谢我的,你和你家师兄都是好大夫,我一路行来,听城中不少百姓说你们的故事。我救了你一个人,你和你家师兄可救了风赤不少人。
你的本事可比我大,你若一直这样谢个不停,那我是不是要替那些被你们救好的人,再一一谢回你?我们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再说谢,就显得见外了。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委实漂亮,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阿素听了,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样想着,又觉得离高镜澄更近了一步。
她仰起头,眼里有期盼:“我们还会再见面吧?你会再这逗留几天呢?我应该会再呆挺多天的。要是我们见到了,我是要装成认识你好,还是不认识你好?
忘了跟你说,我跟苏远黛的哥哥苏衡,是认识的。听我师兄说,他待会儿就要回郡县府。你不想他知道你来了风赤是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还有,你上回教我的那个曲子,我已经学会了。若有空,我弹给你啊!我把我的琴带下山了,你若有兴趣,我们可以找机会切磋切磋的……”
说到最后,阿素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从未说过挽留或者舍不得的话,还对着救命恩人。越说到最后,底气越发的不足起来。
听着这么一番孩子气十足的话,高镜澄笑了笑。
“郡县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么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是舅舅请来的贵客,我们总会见面的。”
“夜色渐沉,你快回去,省得你师兄担心。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