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一敲,震起了空气中的胭脂粉末。笛子声正起,尖锐得仿佛要刺穿人的皮囊。
一个转身,突然睁大的眼睛引入眼帘,眼部的油彩画得甚是浓艳,特别是眼角的勾勒,妖媚得有一丝诡异。“春~光~满~园~万~华~妍~~”,那声音柔媚得百转千回,勾人心弦。她甩了甩戏服的衣袖,眼睛里放出的光仿佛要灼烧整个剧院,微微往前碎了两步,那绣着金花的绒布鞋窸窸窣窣地挪动起来。台下的看客都被她那蓝色的戏服吸引住了,两只鸳鸯依偎在一起,那粗细分明的金色线条围绕着鸳鸯开始环旋。唱完那一句,奏乐依然清脆地响着,但她愣在了那里,表情柔苦,蔓延着纠结,突然,她的袖口里滑出一把匕首,那锃亮的闪出来的光瞬间汇聚了大家的视线。不及眨眼,那把匕首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房,台下的观众都吓得乱了方寸,仓皇地逃离了剧院。那件蓝色戏服上浸润的血越来越深,越来越深,鲜红杂糅成暗黑,把蓝色戏服上鸳鸯的脸玷成一片腥红……
太阳落山,远处的群山逐渐显露出它的阴影,和那落霞的炫红构成了一副不搭调却也看不腻的图景。河边,两人脱下衣服,舒展了筋骨便一跃跳入小河,扑起的水花成了最后的动态,随后,河面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波纹,下水的两人也没了动静。就这样,五秒、十秒、十五秒、二十秒……渐渐地,一个人平躺着浮了起来,背面朝上,臀部裸露着,突然,一阵呛声传来,那个人挣扎不适地动了起来。
“好吧,哥,你赢了!”说着还呛了两声,咳出点水来。
随后,另一个人也从水中直立窜起,“每次跟我比憋气都是输,你还不服气。”说着,他捋了捋湿润的头发。
输的人叫徐之凡,是徐家的独子,自幼丧父,赢的那个叫林魏,是之凡的母亲领养的一个儿子,从小两人就玩得特别融洽,到现在都是二十岁出头,两人的关系如同亲兄弟。
说罢,两人又钻入水里,相互扑腾打闹着,不知觉中渐渐游向了远方,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黑暗即将降临。晚霞还剩最后一丝光,仿佛轻蔑一笑,暗示着夜晚的不平静。远处,再远处,更远处,一团黑漆漆的人影融入了这景色中,他穿着黑色的褂子,嘴里吸着烟管,一吸,烟管里飘起了白烟,吸到最后一口,他微微地叹了叹气,拿下烟管,带上黑色的帽子,匆匆消失在这即将到来的不平静中。
层层叠叠的乌云以难以预估的速度聚拢,最后一丝光消失了,暴风雨即将到来。
林魏抬起头望了望天,“糟了,马上下雨了,之凡,快走。”说时迟那时快,林魏拉着之凡快速游向岸边,穿起了衣服。但还是来不及,豆大的雨已经下了,狠狠地砸在两兄弟身上,两人快速朝着家跑去,衣服已经湿透,风也渐渐变强。
之凡的母亲,陆华,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她把大门打开,尽管外面是一片漆黑但还是聚精会神地张望搜寻两人的身影,从最初雨势还小,到狂风乱舞,甚至到最后的雷电交加,陆华越来越焦急,她在屋里踱步,来来回回,脚步错乱,双手胡乱地搓着衣角,担心着两个孩子的安慰。
突然,外面传来之凡的声音,“娘,娘。”陆华停下脚、张大嘴望着外面,兄弟两奔跑的身影依稀可见,突然,一道雷劈下来,那惨白的光乍现屋外的景,两兄弟面色匆匆,头发湿乱,一晃眼,陆华的眼睛一模糊,那两兄弟变成了一个拿着砍刀的黑衣人,刀锋还沾着一点血,突然,她脑海中回想起那锁在心里不愿记起的一幕幕,一个男人在地上翻滚着,砍刀一刀刀把他切成碎肉,溅起的血洒在黑衣人的脸上,砍得越过瘾,黑衣人笑得越狰狞,最后,他放下了砍刀,扒了旁边惊恐无助的妇女,开始了肆无忌惮地ròu_tǐ欢愉,血液从黑衣人那极度享受的脸上滴到身下妇女的脸上,伴随着妇女疼痛的嚎叫而有节奏地滴落。
一道闪电又劈了下来,雷声比刚才更震耳。陆华从回忆中抽了出来,她轻轻地抚摸着胸口来调节自己混乱的气息。这时,两兄弟回来了,关上了大门,跑过场院,来到屋里。
“跪下!”陆华看都不看两人,直接背对着喝令着。
“娘,我错了。”之凡可怜地看着娘的背影,“我们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让娘担心了。”林魏也补充地求饶着。
“别说了,你们就在这儿跪着,不到天亮不准起来!”陆华甚至没对两人甩着正脸,便进了里卧,兄弟两委屈地不知所措,在夜里抱着相互取暖。这时,里卧又传来陆华气愤的声音,“不到天亮不准起来,给你们涨点记性!”便吹了蜡烛准备睡觉。黑漆漆的屋子里,兄弟两感觉更冷了,于是抱得越紧了。
这时,屋外影射出烟斗的黑影,那个身穿黑褂子的人站在那儿,往屋里瞅了瞅,便又匆匆地消失在这雷雨夜里。
次日清晨,屋外是暴风雨后宁静的残相,陆华翻了身起来,看到兄弟两睡在地上冷得瑟瑟发抖,于是从里屋拿出一床被子盖在了他们身上。打开门,屋外一片清新,一片翠绿,陆华的心渐渐稳定了下来,便开始后悔是不是昨天对两个孩子太毒了,于是转过身抱歉地看了看熟睡的兄弟两。
南京城里,一个穿着天蓝色学生装,长发飘逸的女子站在戏剧台前一动不动,背影看起来纤细苗条。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那个自杀戏女的唱戏